他知道自己是兵行险招,可若非如些,他怕真是要被连成璧压制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至于离了连家,他小得时候想过,长大后是一星半点都没想过,且不说连家的银钱几世积累,虽说藏着富,可露出来的那些也够旁人白手起家挣几辈子的了,就说那些个所谓的亲人,他若是不做连家家主,如何能得他们仰视?不争馒头,他也要争这一口气。
他心里这么想着,在新换的被褥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樵楼鼓打了四更,这才累极而眠,待到天亮时,他忽觉一阵心惊,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床边的凳子上坐着的,正是——
“九哥,好久不见。”连成璧一身白衣腰扎大红嵌宝的腰带,头发整齐地束在网巾中,微微一笑,露出雪白如玉的整齐牙齿,在阳光下恍若嫡仙一般。
“是你?”连成珏坐了起来,闭了闭眼,心知自己的那些事连成璧都知道了,他素来自许聪明,却也不得不承认连成璧也是极聪明的,唯一不如自己的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不知收买人心,连成璧既然敢坐在他的床边,必然是——“程奉先被拘在家里了。”
“听说是病了,不能理事,已经由他的兄弟程奉魁接了副总管的差事了。”
“好,好,好……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好。”连成珏挑了挑眉,“你知道姚大总管是我的人了?”
“知道了。”连成璧道,“他藏得自然是极深的,面上与你也素无往来,可却露出了一处破绽。”
“什么破绽?”
连成璧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九哥还没想到吗?”
连成珏想了想也笑了,“女人。”他这件事,算来算去竟都是坏在女人手里了,他替姚大掌柜挑的女人是极狐媚懂情趣的,也知道不招灾惹事,却忘了姚大掌柜的发妻,他在外面有了人,发妻又岂会不知?他自认将程奉先掌握在鼓掌之间,却忘了他畏妻如虎,一旦被家里察觉,在他跟前呼风唤雨的程奉先,屁也不是——
☆、143连成珏“死”
连成璧回家时,许樱已经睡着了,背朝着外面,整个人在被里缩成一团,连成璧让过来伺候的丫鬟退下,自己脱了衣服上了床,轻手轻脚地盖上被子,许樱翻了个身,倚在他的身侧,身边多了一个人让她浑身一激灵,睁开眼看见连成璧,这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作梦了?”
许樱摇了摇头,就算是作梦她也不记得梦见什么了,只记得累得很,前世的今生的许多事纠缠成了一团,“连成珏呢?”
“我一直把他送上了回乡的船,自有老太爷的心腹押着他回山东。”连成璧伸了个懒腰,他坐了整整一天的马车,除了路上打尖就没下过车。
“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养着他?”
“总不能把他逐出家门,他那性子若是无人管束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来,连家已经跟江家订好了亲事,他回家就替他和江姑娘成亲,老太太说就让他们夫妻在老宅的西跨院住着,养着他们,不许他们俩个出门。”
许樱心里虽觉得不对劲儿,还是点了头,连家的人终究还是护短,连成珏再怎么狠毒也是连家的人,他做的事又都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自然是养着他了,再说真要把连成珏这么赶出家门,许樱也一样不放心。
“我已经写信给了二叔,让他一定要查出连成珏到底收买了几个掌柜,也让他把连成珏原来住的院子翻过来搜一遍,看看能找着什么。”
许樱又点头,连成珏那性子,他自己住的院子必然会有些东西,但不会多,狡兔三窟,他外面肯定藏了救命的钱,唉……连成珏这人,那怕死在许樱面前,许樱也要拿刀子割下他的头才能让自己信了他是真死了,如今看起来是他们夫妻大获全胜,实际是只赢了一局。
连成璧叹了口气,“唉……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不这样就真要把连成珏杀了以绝后患了。”
许樱安慰他,“不管怎么样,总要把他这些年做了些什么查清楚,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两个人正在小声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人拍门,守在外屋的麦穗过去刚开了门,就见来人直冲了进来,隔着帘子喊道,“十爷!送九爷回山东的船被砸沉了,九爷被一伙水匪给劫走了!”
连成璧忽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他知道连成珏在背地里做了许多的手脚,使了很多的手段,他跟江湖黑道上的人有牵连这事儿却是头一遭听说,若早知道他在黑道上有人脉,他又怎会只让连家的货船捎带他走。
回来报信的是龙睛,他是连成璧派着押送连九的,他喘了许久的气,“送九爷回山东的船刚驶离码头没多远,船舱里就进了水,船老大使人去淘水,小的怕九爷趁乱跑了,就一直没动,后来听船老大喊是有人在船下凿船,又听见有人喊水匪来了,船老大喊让大家把货给推到水里,免得船翻得太早,又让会水的泅水,不会水的抱木板,说要弃船,小的怕九爷淹死在船里,替他解了绳子,谁知他推开小的就跳到水里了,小的亲自瞧见他被穿着黑水靠的水鬼劫到了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