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冯嬷嬷在查廖嬷嬷的事,那边连成璧则是写了几封信到江南,托着同窗、同乡打探盐商穆家新招的女婿到底是何来历,又写了信给连俊青,将前因后果说了,信末还暗指连成珏怕是与管仲明有些牵扯,唯恐连累连家,因此才借着他跳船潜逃宣扬他溺毙,为免后患还请二叔亲赴江南一趟,查明此事。
连成璧将信交给龙睛之后,揉了揉酸胀的额头,自从听说了连成珏的下落,他便有几日未曾睡好,他自幼就觉得连成珏是个怪人,整日对着他笑眯眯的,别说兄长的样子,连下仆的样子都做得,可是他却是一瞧见连成珏就不喜至极,与他共处一室都只觉得脊背发凉,偏家中长辈都觉他懂事,兄弟同处,总比旁人要强……现如今连成珏露了真容,他依旧是一想起这个名字,就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
他正思量得入深,忽听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
“谁?”
“太太吩咐奴婢给老爷送参汤……”
连成璧皱了皱眉头,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是梨香的声音,他的书房除了龙睛和蝶尾向来是不许旁人进的,除了梨香偶尔来过两、三次,就连许樱都未曾来过,今日怎么想起让旁地丫鬟送参汤了?“进来吧。”
他一抬头见进来的丫鬟穿着白衫红裙,脸上薄施脂粉颇为清秀,看见他时脸有些微红,“太太让奴婢来送参鸡汤。”
“哦……你是麦穗。”连成璧平日里都只让梨香近身伺候,再不然就是许樱自己伺候,她的那些个丫鬟他都没正眼瞧过。
“奴婢麦穗……”
“把汤放下吧。”连成璧说罢从书架上拿了本看了一半的书,抽出书签读了起来。
麦穗站在那里身子颇有些发僵,她本来想着姑娘说什么老爷不喜女色是捻酸吃醋,不肯让丫鬟们分薄了宠爱,可老爷虽叫出了她的名字,却是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把她晾在了那里,也颇让她尴尬。
连成璧看了几页书,抬头却看见她端着托盘还站在那里颇觉奇怪,“你怎么还在?”
“奴婢……”
“没事就下去吧,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让梨香来就是了。”
“是。”麦穗匆匆放下托盘,咬了咬嘴唇转身出了书房,摸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烫得吓人,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抖得似是弹琵琶一般,暗骂自己无用,本来想好了的说辞事到临头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得暗骂自己无用,想起了老爷说的若是太太再吩咐送吃食,便去找梨香的话,心里又疑心梨香不似面上那般老实,怕是早就……
梨香拿着一包衣裳穿过抄手游廊顺着侧门到了书房,却瞧见麦穗站在书房门外,脸色颇有些不对,不由得有些疑惑,“麦穗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麦穗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二十几次还做姑娘打扮,脸上未施粉黛眉眼普通至极,颇有些愤懑,她及不上姑娘也就罢了,怎么就连梨香都及不上了?她转头瞧了瞧书房虚掩的门,咬了咬嘴唇,“我来送参鸡汤给姑爷。”
“老爷年轻,在家时老老太太从来都不许人给他用补汤,说是年轻不受补……”
“是太太让我送的。”
“许是太太不晓得,我去跟太太说一声就是了。”
“是啊,太太什么都不晓得……偏你什么都晓得。”麦穗说罢一甩帕子,狠狠地撞开挡在前面的梨香,顺着抄手游廊头也不回地走了。
梨香躲了她一下没躲开,被狠狠地蹭了一下,扶着墙才站稳,抱着的包袱却掉到了地上,她蹲在地上手脚利落地捡了起来,脸上却没什么恼意,只有淡淡的嘲讽,似麦穗这般想要爬上连成璧床的丫鬟、媳妇子她见多了,无非是惹恼了连成璧被撵出府的下场罢了。
麦穗又与旁人不同,乃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太太自嫁过来后,将老爷哄得团团转,只哄得老爷对她言听计从,两人虽拌过嘴却未曾吵过架,因麦穗的事吵上一架也好,梨香这般想着,将包袱抱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外,瞧见连成璧一边看书一边似是觉得口渴,掀开了参鸡汤汤盅,拿了小勺喝了一口,麦穗真是个有心的,端来的参鸡汤熬得极好,远远的瞧着汤汁微黄,连成璧素来是富贵乡里养着的,挑嘴得很,竟也喝了两三口,梨香想起年轻不受补后面跟着的“上火”两个字,刚想进去阻止,又向后退了两步,似是没瞧见一般转身抱着衣裳走了。
☆、167卧榻之侧一
许樱拿了帕子蘸了冷水,敷在连成璧的鼻子上,又让他高仰起头,焦急地问着丫鬟,“大夫怎么还没来?”
“已经让龙睛去请了。”梨香小声说道,绿萝拿了汗巾子围在连成璧的前襟上,翠菊洗了第二个帕子递给许樱,几个人围在连成璧的跟前一通的忙活,还是止不住连成璧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