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奴进来了。”冯嬷嬷走到堂屋外,经过了东次间,与站在门外的翠菊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掀了帘子进了里屋,“太太……您……”她见许樱背对着她抹泪,叹了口气,“唉……真是一模一样啊……”
“呃?”
“当初姑爷和姑娘,也曾为此事吵过嘴,姑娘气大爷不肯收她得陪嫁丫鬟为通房,替连家传宗接代,结果老太太以为她是个善妒的,没少给她小鞋穿,又亲自赏了丫鬟,让太太没脸,两夫妻吵了好几回嘴;后来大老爷知道了自己不在家时太太没少受太太的气,这才勉强睡了那姓管的丫鬟几晚,谁知她竟真有孕了,生下了孩子便血崩没了,姑娘晓得不是她做的,便疑心起了姑爷,将自己在老太太那里受得气,全都撒在了姑爷头上,两夫妻又是吵架又是冷脸,他们夫妻一辈子恩爱,要说吵架,全因此事,这连家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眼界高得吓人,让他们沾那些个庸脂俗粉,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也是老奴见你们小夫妻恩爱,忘了提点太太两句,这才有了这样的争执。”
许樱听得有些怔愣了,连二叔是有通房的,虽说那些个通房长得都与母亲极像,老太爷也是有老妾和通房的,公公也是有妾室的,她怎知婆婆在时并非如此?
可若是如此,自己便更配不上他了……可她两世为人之事,又让她如何能对人言?
“原是我的错……不该提及此事……”
“唉……您也是贤德的,再说了,您不提此事,老太太焉能不问?她又岂会看着十爷受委屈?”提及老太太时,冯嬷嬷又不自觉地将称呼改了回去,“您如今有着身孕呢,且生不得气,您早些歇着,明个儿我去劝劝十爷,必要让他给您赔个不是,这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您尽管放宽心。”
许樱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被冷落才是“正理”——
☆、177外人
连成璧与武景行相约在状元楼吃酒,偏两人席间都安静得吓人,只是闷头喝酒,互视了一眼之后又开始继续喝。
熬到最后终究是武人出身的武景行熬不住了,“所谓尚主之事,我事先全不知情,更不用说程家六姑娘为藤妾了,如今我倒成了人人欣羡坐享齐人之福的人了,可敏慧公主跟我嫡母最恨毒了我,我虽搬回了家,却是如坐针毡一般。”
“敏慧公主住在公主府,离你远得很她又如何让你如坐针毡?你家太太也实在拎不清,若是爵位传给敏慧公主之子,她这个伯夫人又算是什么?”
“她想得是逼我低头娶她娘家的侄女为妻……”
“我原也听说过此事,此事又因何没成?”似是这般嫡母无子,偏有个庶出子要承爵位,娶嫡母的娘家人亲上加亲之事也并非是什么鲜事,可是无论是勇毅伯还是武景行,都是一副不情愿地样子。
“郑家总共有三个姑娘,大姑娘比我大五岁,早就成亲嫁人了,二姑娘与我年龄相仿,小的时候也是极熟的,两家人也开过玩笑要订亲,我父亲也是乐意的,偏二姑娘是个短命的,不到五岁便夭折了,三姑娘是继室之女,生下来便是个豁嘴子,性子也古怪得紧,这样的媳妇怎能做伯夫人?便是我肯,我爹也是不肯的,因此上我母亲才会跟父亲生份了,由着敏慧公主作贱我,她倒也不想让我死,只想着让我爹依着她罢了,敏慧公主的好些个杀招,都是她拦下的。”郑家出过三位锦衣卫指挥史,论势力不小,因此郑氏夫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难不成如今你尚了主,她便真翻脸了?”
“她倒也没明面上翻脸,只是明里暗里地敲打我罢了,我留在家里的奶娘、丫鬟等等,尽数被她发卖了,听说私底下快把家里掏空了,堂堂勇毅伯府如今是靠典当渡日,我爹虽有心想管,可毕竟多年在府中不理事,想要管也无从管起,只是把着那些祖传的产业,不肯让她出手换银子,至于那些个积蓄浮财,在她手里的,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昨个儿她当着我的面说,没指望我养老,她还有闺女有外孙,一样是血脉相承。”武景行摇了摇头,再不说什么了。
“听了你讲这些,我倒不知该如何讲了。”
“我也觉着你是不该讲,正妻嫡子在家里是掌上明珠,家财万贯由着你随意花费,成亲后家有娇妻,马上就要有娇儿,还有什么可讲的?你若是讲你不快活,便是矫情了。”武景行说话也是极直的。
连成璧摇了摇头,自小到大,他所思所想,若是与外人说怕人人都会觉得他是疯子,什么功名利禄、财帛美人,于他来讲都似是浮云一般,虽这些东西唾手可得,却没有让他真正欢喜,早早地考了举人进士,无非是想还祖父母、父母深恩,全了连家上下人等的想头,便是现今每日是去衙门,也无非是人家说做官就要如此罢了,像是同僚那般想方设法地钻营等等,与他全无干系一般,至于美人……这世上的女子,他见过了也就见过了,除了亲人和常在自己跟前之人,他能记清楚脸之外,旁人于他就是模糊一片,唯一让他心动的只有许樱一人,可偏又让他觉得她离自己很远,所思所想,皆与自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