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向里面,忽然发现跟姐妹们笑闹成一团的姐姐,眼神是冰冷没有情绪的。
罢了,她对她们又何尝抛却过一片心呢?二丫头站了起来,从侧门溜了出去,幸而今个儿天寒,外面没有什么人,她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往僻静处走去,打算绕一圈再去花厅,假装自己真的是从偏厅那边过来的一般。
谁知走到一处还没来得及写上匾额的二层小楼附近,就听见楼里有人极短促地叫了一声。
“雨丝,你听见什么了没?”
“未曾听见。”雨丝摇了摇头。
她侧耳细听,又听不见了,有猫?或是别的动物?中国式园林花多树多假山多水多,非常吸引小动物,听人说自己家的花园子里连野狐狸都有,更别说野猫野狗了,没准儿舅舅家也是有……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小楼的门忽然开了,出来了一个穿着雪青银线绣宝相花白狐滚边对襟袄,月白棉绫裙,梳着双环髻,两边发髻各拿珍珠环箍了,手腕子上戴着一对春带彩的翡翠镯子是身上唯一的颜色,生得眉目俊秀皮肤雪白,瘦瘦弱弱的约么七八岁的小姑娘。
二丫头侧头瞅着她,古人喜艳色,除非是寡妇或恰逢国丧、家丧,否则八十岁的老太太都爱穿红带绿,她这一身参加丧礼正好,参加婚礼十有□□是要被人打出去的,这姑娘没被人打出去……身份就值得思量了。
“这位姐姐,您知道偏厅在哪里吗?我与我娘走散了。”那姑娘瞧二丫头身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二丫头说道。
“我正要往偏厅去,你与我一处去吧。”二丫头笑道,“你的丫鬟呢?”
“我与我娘只带了一个丫鬟……”小姑娘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二丫头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眼睛一扫,却暗暗吸了口凉气,就在她考虑是该悄悄脱身还是喊人的时候,雨丝却拽了拽她的衣裳,指了指那小姑娘的衣袖……傻丫头!我也看见了!我又不是瞎!你能不能别指!
这事儿也不能怪雨丝,那姑娘穿的衣裳太素净,稍有一点不对马上就能瞧见,只见那裙边上溅了东西……星星点点的……血!
“呀,原是如此,妹妹与我一路往偏厅去吧。”二丫头强行装傻,拉着雨丝想要开跑。
她装傻,可那姑娘并不傻,雨丝指着她的裙摆时,她顺着雨丝手指的方向低头便瞧见自己裙角有血渍,抬头见二丫头要跑,立时大喊了一声,“表哥!快逃!”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跑过来,死死地抱住二丫头。
二丫头本是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哪里是她这样瘦弱的闺中女孩能抱得住的,二丫头脚狠狠向后一跺,头向后一磕,后脑勺整磕在姑娘的脑门上,那姑娘痛呼了一声,却不肯撒手,雨丝也不是好惹的,伸手抓住那姑娘一边的发髻使劲儿向后拽,主仆两个像是撕纸一样把她撕了下来,二丫头恢复了自由,急忙忙转身想要揪着那姑娘继续揍。
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二妹妹!住手!”
却瞧见穿着大红团花缂丝棉袍的唐务庸被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穿着素白团花袍子,腰扎玉带,生得眉目如画的少年,用刀抵住了喉咙,少年腰间和小腿向外渗着血,想必那姑娘身上的血是从他身上沾来的。
另有一个穿着银红比甲丫鬟模样的人拽着半晕迷的寄奴,一样拿刀抵着寄奴的脖子。
“贼子!还不快放开唐务庸。”二丫头见那姑娘趁势想要跑到那少年身后,像抓小鸡一样把那姑娘抓回来,从头发上扯下小凤钗,用尖头的一面抵住那姑娘的喉咙。
那少年和那个丫鬟显然没想到二丫头这样一个侯门千金竟现学现卖也劫持了人质,微微一怔。
“雨丝!去叫人!”雨丝显然也被自家姑娘给吓着了,她知道自家姑娘野,没想到野成这样。
“慢着。”叫住雨丝的竟是唐务庸。
“唐务庸,你认识这两个人?”
“你抓着的那姑娘是我表妹苑儿,抓着我的人是她姑姑的儿子原兵部侍郎张魁之子张斌,张斌在外面惹了事被朝廷的人追杀,藏到了姨丈家,这几日朝廷查得紧了,姨丈怕查到自家,恰逢姨母带着苑儿来吃喜酒,就将他夹带了进来,打算回府时借着上香把他夹带出城……我奶娘瞧着苑儿穿得实在不像,悄悄地与我说了……我……我偷偷到二妹妹的屋子里,偷了一套衣裳,与寄奴一起悄悄给她送来,没想到竟撞破了……现下他们正预备着挟着我出府……张斌的伤口撕裂了,好妹妹,你就当没瞧见吧,让我们过去。”
二丫头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抓着的小姑娘,原来这就是侯苑儿啊,侯家还真是一门“忠烈”啊,还有啊,姑娘,你既然是想要夹带人进来,多少走走心好不好,参加婚礼跟参加葬礼似的,主人能不注意咯应吗?这个唐务庸还想着让自己装着没瞧见,真的是个大蠢货……想想也是,唐务庸本来就性子粘乎,自家的姨丈窝藏钦犯,唐务庸估么着只剩下假装事情没发生了。不对……“你说他在你姨丈家窝藏了几日,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