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程睿五日内跑了三趟山上……
这事,程紫玉哪能不知?
廖氏待在尼姑庵本就是权宜之计,他们总不能禁锢她一世吧?
她之所以不假思索应了陪外祖母上山,其实也是知晓廖氏约摸是待不了多久了,她想要出个对策。
与其叫她的老爹掌了先机,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其实程睿难熬,廖凤竹又何尝不是!
她虽一直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可到底多年来她在外地有宅有田有积蓄,过的那就是正经奶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仆围绕的日子。
此刻的生活,对她无异于炼狱。而那些道貌岸然的姑子,便是恶魔!
她们总会皮笑肉不笑地称呼她为“施主”,然后跟她收取借住费。
可笑啊可笑!她住的是六人一间的破屋子;睡的“床”是半扇破门板改造而成;一天两顿都是咸菜豆腐;还要每日不停地干活……如此这般,她还得交银子?
而那些恶毒的姑子们从不打她骂她,或是挑明了罚她,她们的理由和说辞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似也挑不出毛病。
她每日没完没了做体力活,做的不好或是做的慢,那么等待她的便翻倍的活儿。可那些姑子们却美其名曰“勤四体”?
她每晚干完活后必须抄一个时辰的经。而恶魔们美其名曰“清燥心”?
微弱的烛火叫她双目刺痛,疲累的身躯叫她瞌睡连连。多少次她熬不住,坐那就睡着了。可之后却会有人拿了一桶水给她从头淋下,或是拿了剪刀头子到她的腿上刺一下……
恶魔们会一脸严肃说,“抄经要虔诚,睡觉是不敬,刺股淋水都是为了让她能打起精神,清心静气,消除心头戾气,早日达成正果……”
而隔三差五,住持会亲自来和她说话。
住持站在佛边,而她跪在菩萨脚边,听主持念经、说经、劝规……主旨都是要她向善,要她收敛,要她谦卑、要她恭谨,要她遵从……苦心婆心的一套套,句句都是在帮助她,为了帮她早日脱胎换骨……
这一跪,往往就是一两个时辰,直跪得她头晕眼花,每每都是最后被拖回去……然后被强行清醒过来……
廖氏一开始还存有幻想,认定程睿和金玉一定会早日救她出苦海。
可不是!
她的日子始终过得毫无希望。她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唯有晚上睡着她才似能喘息,她唯有在梦里回到过去的锦衣玉食。
然而她就连美梦都没能做完整过,每次她都来不及回味,便会被姑子们骂醒,然后重新开始噩梦的一天……
这种滋味让她心生恐惧。
可同时,她又不甘心!她满心恨意,她没法接受这样的命运。
尤其是当她发现她的脸从粉白变得黝黑,缺少了香膏的滋润和脂粉的掩盖后,她的脸上生出了越来越多的黑斑和细纹;她的指腹和掌心不是光滑弹性,而是粗糙满茧;她油亮顺滑的黑丝变得毛糙,似乎还出现了几丝白……
她分明一个月前还容光焕发,可井水倒映下的她,一身扎人的粗布,蓬头垢面,光彩全无,与那些粗鄙的姑子竟然毫无差别!
太可怕了!
她一脚踢翻水桶,跌坐在地。
这样的她,还能幻想登高?程睿看到她,还能生出怜爱?
她必须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