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凰见他要哭,便强忍了泪水,开口劝他:“爸爸您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又没有打坏了我。趁着他走了,咱们快想想法子,要不然……三天的时间说过就过……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或许就只有一死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外头的张顺翠屏等人见毕声威走了,试试探探的进了来,一见了万家凰脸上的巴掌印,他们像冻住了似的,一起愣在了门口。
先前再怎么艰难、再怎么危险,他们虽然也怕,但是都没有惊心动魄,反正万事有小姐筹划,他们跟着走就是。然而此刻,面对着哀哀戚戚的万家凰,他们的心一起凉了半截。
他们都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小姐“这样”。
翠屏拿了一条手帕,走上前去给万家凰擦眼泪,万家凰接过手帕捂了眼睛,先是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随即想到三天之后的难关,更是绝望至极。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她看了看前方的三名家仆,又看了看旁边抽泣不止的父亲——没有一个人是她能依靠的。
万里遥哽咽着问翠屏:“那信,寄出去了没有?”
翠屏一听这话,也要哭了:“没寄成,有大兵一路跟着我,我刚把信拿出去,就被他们截走了。幸好我又把信抢了回来,我把信给撕了。”
万里遥含着眼泪自语:“那么,电报肯定也是发不出去了。这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忽然一抬头,他望向了张顺:“张顺,你凌晨翻墙走,正好能在天亮的时候出城。你去临城县报个信,让紫廷来救我们。”
张顺张了嘴,已经做出了那个“好”字的口型,可是直愣愣的望了万里遥,他又改了口:“老爷,宅子四周都是大兵,他们全有枪,只怕……是不容易跑。”
万家凰也望向了张顺——张顺这话说得没错,这个时候想跑,一定是千难万难,尤其是毕声威已经对他们撕破了脸皮,接下来所用的手段,一定只有更狠毒。
张顺这一跑,一旦失败,轻则是被大兵拦回来,重则,就是吃枪子。
张顺是个好小子,好仆人,对着老爷和小姐,他多大的力气都肯出,他只是不能为了他们去死。
惜命乃是人之常情,绝不是张顺的毛病,万家父女也知道没有逼着张顺赴险的道理,可是看着房里这五个人:万家凰身为这群人的中心,四处的眼睛全盯着她,她自然是混不出去,翠屏只在家中伶俐,出门就懵;二顺又实在是小,论年纪论心机,都还是个半大孩子;数来数去,这个差事,就只有张顺有资格去试上一试。
万里遥并非博爱之人,但是他也不能逼着张顺去卖命。
万家凰强打精神止住了眼泪,让翠屏端了水来,自己洗了脸梳了头,二顺也从厨房里端来了午饭。万家凰料想饭菜应该无毒,便逼着父亲吃了个饱,自己则是浑浑噩噩的,除了绝望和恐惧,再无别的情绪。
她也不肯离开父亲,只想多陪陪他,谁知道三天之后,他们还有没有命活下去呢?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房内暗沉沉的,万里遥躺在床上,忽然说道:“大妞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三天之后,他当真来逼迫你了,你也别对他硬碰硬,好不好?”
万家凰摇了摇头:“爸爸,您以为他当真是只看上了我这个人吗?他看上的,是咱们这个家。”
“爸爸怎么不知道,可是没办法啊。你才多大,好时候还在后头呢,哪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交待了小命?”
万家凰惨笑了一下:“爸爸,我可不小了,都奔三十啦。”
万里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断续着,不能把话讲得连贯:“奔三十……也不算大,还是个孩子呢……”
万家凰正想安慰他不要哭,不料房门忽然一开,是张顺走了进来。
张顺进门之后,先把房门关好,然后才走到了万家父女跟前。
“咕咚”一声,他跪了下去。
万家凰和万里遥都吓了一跳,万里遥一手擦眼泪,一手去拽他:“张顺,你起来,你虽然是我家养大的孩子,可你这些年也没少为这个家出力。让你出城送信,确实是太危险,你不想去,就不去——”
张顺推开了万里遥的手,转向了万家凰:“小姐,毕声威这么对待咱们,表少爷那边既不出声也不露面,就像没他这个人了似的。是不是他早和毕声威串通好了,故意的想要害咱们家?”
万家凰一直无暇想起冯楚其人,听了张顺这一番话,她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现在也抓不到证据,不过把他前后的行为串起来看,若说他心里没鬼,我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