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娇纵任性、武功不济、事事倚仗父兄、文不成武不就。”沈归雪冷笑一声,“梅姐姐武艺高强,貌美能干,镖局里没有不喜欢她的,这怨不得他,可这能怨得了我吗?”

“我记得我娘还在时,爹爹常说,我要让你们娘俩再不用受江湖的苦——他的确做到了,但他不知道,记忆中我娘总是郁郁寡欢,我极少见她笑。后来我娘去了,他成天不在家,就请了个先生教我我读书习字,就是不许我学功夫。小时候我习武都是偷着练,就这点防身都不够用的三拳两脚,还是硬跟敬卿明月偷师学来的,若是练功被他瞧见就会挨一顿骂。”

沈归雪发出一声短促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我就是不明白,我一江湖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许习武呢?”

得到母亲的剑谱,还是管家娘子发现她在夜里偷偷拿把破木刀练刀。母亲在去世前将剑谱托付给管家娘子——“夫人说,若是大小姐将来有意学武,可将剑谱给你,若你自己不愿,也就算了。”管家娘子告诉她。

可终究是晚了。第一次拿起剑时,她已经十一岁。彼时,梅德广遍寻江南名家,为梅若霜请了位剑术老师,白承桐也已在不鸣老人门下五年多。她却只能每晚照着剑谱,半懂不懂地比划。武功入门不比读书识字,打基础时可以不求甚解囫囵吞枣,练武内修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但她遇到问题,只能寻着机会问叶敬卿,或是避开沈德佩,偷偷逮着镖师询问一二——她怎么和别人去比,拿什么和别人去比。

“母亲从心底里,或许也是怨他的吧。”无数个夜晚里,她拿着剑谱翻来覆去地看,关窍不通又无人可问,练习许久却不见长进……那种道阻且长的挫败感磋磨着她,让她一次次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来。

“我爹着意栽培桐哥。只是,桐哥毕竟不是他,我也不是我娘——我娘为了爹爹而甘愿困在深宅大院里,但我又凭什么要被困住呢?”她垂头丧气地说。

“从杭州回去后,我求爹爹收回婚约,他气急了,甚至叫正在外面办事的桐哥日夜兼程赶回来,狠狠训斥了一番,逼问他,为什么我突然要反对十多年前就定下的亲事。然后桐哥就给他跪下,也求他收回婚约。”

“我爹震怒,直道桐哥辜负了他的期望——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告诉爹爹实情,但他没有,任凭我爹百般逼问,就是没任何解释。”沈归雪道,“后来我干脆推门进去,跟他一起求我爹。我爹以为是我俩怄了多大的气,说了句胡闹,你们就在这儿跪着吧。就走了。”

那一夜,少年剑客和少女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跪着。沈归雪几时受过这种罪,跪得头晕眼花膝盖酸麻,还是白承桐搀着她撑着她,陪她一起沉默反抗。这对少年情侣第一次贴得这么近、彼此扶持,却是为了分开。

“后来怎么结束的,我已不记得。不知是累极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反正醒来已在自己房间。我不知道我爹跟他说了什么,总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谁都没有再提起。也就是从那之后,我爹才偶尔允许我跟镖队出门走走,年底镖局清账时,允许我在一旁听听。”

叶昭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这是她从那次闹市杀人之后,第二次讲起自己的事。其实在此之前,他着实没法对沈归雪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