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怀瑾打小记性不好,学东西特别吃力,尤其是学洋文,常被骂猪都比她聪明,若是寻常递个洋文的信给她,她大可能是睁眼说瞎话,假装自己是文盲,但伍世青如此做派,仿佛她若是说句不会,便立马要劈头盖脸将她也如同他手下当差的一般臭骂一通,怀瑾要脸,哪里还敢推辞,赶紧的接过信,拆了看。
拆信的时候怀瑾心里还慌得很,唯恐遇到什么生涩的单词句子,所幸打开后发现信里的洋文都简单得很,都是极浅显的日常用语,一个长句都没有,最长的句子也不过是七八个单词,一目了然。
怀瑾到底年纪小,什么都挂在脸上,立马笑得酒窝都出来了,声音甜过每天敲着铜碟从门口路过的货郎挑的麦芽糖,三两句便将一封英文信翻给伍世青听了,流畅得半点儿不像是看的洋文,倒像是本来信纸上便是国文一般。
伍世青心里一喜,手里的烟斗晃了晃,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记不住,你将它写出来我看看。”
怀瑾心想就这么几句简单至极的话有什么记不住的,但见伍世青面上依旧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敢与他分辩,顺手拿了电话边上的钢笔,就着电话机边上的记事本便写起来了。
伍世青嘱咐水生去他书房寻张好纸来,不想等到水生拿了纸下来,怀瑾早就写完了。
沙发里的摆着派头的伍世青依旧拿着烟斗,慢条斯理的接过递到他手里的记事本,只见记事本上几行钢笔字整整齐齐,原谅他打小没正经读过书,也没结识过几个正经读书人,见识难免浅薄,也说不上什么精妙之词,只觉得过去从未见过比眼前写得更好看顺眼的字了。
伍世青将那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方才抬头。一旁怀瑾不懂就这么几句简单的话,说得也不像是什么要紧事,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见他终于抬头了,赶紧大着胆子说:“若是没事,我回房打绒线衣了。”
【绒线衣!绒线衣!识文断字的大小姐不愿意读书,整天就知道打绒线衣!】
伍世青弹弹烟斗里的烟灰,摆摆手,把人给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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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也打不了几天,回头送进了学校,有功课做,就没工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便让她松快几天也行。
第10章
这头怀瑾回了房,伍世青便让齐英去拿浆糊和剪刀,想将那记事本上的译文剪下来糊到一张像样的宣纸上,不想齐英听了他的吩咐半天没动身。
不过是寻常几个字,何必这般折腾。
齐英不动,倒是水生在一旁道:“我看这字写在记事本上也怪好,又剪又糊的,反而容易搞坏了。”吴妈想着自家爷若是折腾得不好,坏了小姑娘的字,定是要发脾气,他们都要跟着倒霉,赶紧也接着话哄人:“就是,人装裱的本事要出师也是得好几年的,你别瞎忙活,万一糊得不平整了,给人家费先生看的时候,埋汰得很。就这般随意些,倒是显得我家小姐有本事,闲来几笔也是好得很。”
这番说来伍世青听着觉得有道理,随后半刻都等不得便让水生去开车,出了门又往英德中学去了。
英德中学那位后勤老师杜克明一天接待了伍世青两回,为伍世青开车门的时候难免笑着奉承两句:“五爷这是要提拔我们费老师跟您一起发财呢!”
原本对于这种奉承伍世青多是不搭话的,许是心里高兴,伍世青竟回了一句:“不关发财什么事,只是家里有孩子想送到贵校来读书,往后还要烦请杜老师多多照拂。”
杜克明听了这话自然连连说照拂二字不敢当,又道少年方才是未来国之脊梁,为人师者不过是植树人罢了之类的话,都是些场面话,伍世青也没再搭话。
上午才来了一回,伍世青没让杜克明领路,自己领着齐英和水生一起往费允文的办公室去。此时刚过下午一点半,未到上课的时候,校园的行道上不少学生嬉闹着经过,伍世青一头白发极为打眼,时不时有家里与伍世青有往来的学生大胆的凑过来喊一声:“五爷。”伍世青微微颔首,并不多加言语,他五爷的威名在外,倒也无人敢追着他再说什么,顶多退下起窃窃私语。
伍世青唯恐去得慢了,费允文又去上下午课了,得在他办公室等许久,另又迫不及待想让费允文看看怀瑾的译文,哪怕是恭维的好听话,伍世青也想听一听,又想着便是离两点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但若是确定要入学,定是要办些手续,时间太紧迫了也是不好,故虽未跑起来,脚步却迈得极快,不想却在老师办公楼的楼下遇到了沈茹欣,不得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