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廖长柏这样说,伍世青觉得他大概认清了真君子与他这种装出来的还是有些差别。
就怀瑾之事上,伍世青知道怀瑾是瞒着身世不想与他说,他虽然端着姿态也不追问,但私下派人百般打探,而廖长柏也猜到怀瑾身世有些迷雾,但你不说,人家就真的不打听。人作为老师惜才收徒,就真的只看重学业人品,其他一概不理。不然被称之为全中国半数文人之老师的廖长柏若想打探什么,有什么打探不出来的。
廖长柏一番赤诚之言,而且言明是以怀瑾老师的身份问话,伍世青若是拒绝,便太失礼,何况对于怀瑾家世,迟早是要摊开的,早说晚说倒也无所谓。
这样伍世青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有事要走,只能说道:“既然您问了,我也不敢隐瞒,有些事她恐怕也不好意思与您说,让我来说,倒是更好一些。”
廖长柏虽然也对自己弟子的身世存疑,但他为人坦荡,较伍世青这样的流氓无赖要单纯得多,也就是看出怀瑾有些满人习惯,怀疑她父母是前朝贵人,再没想到其他,这般问话不过是为了挽留伍世青,寻的由头,见伍世青这样说,竟然似乎很是有一番文章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伍世青不走了,廖长柏觉得好得很,立时便请坐看茶,笑着道:“你跟我说一说,我心里有个数。”说完又道:“过会儿等她们两个出来我们先吃午饭,吃了午饭可以打几圈,今日有好事,我们又是自己人,不在乎输赢,就打大一些,可以打个十块钱的。”
伍世青见着廖长柏这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道这位廖先生的牌瘾还真是如外面说的大,时时刻刻都要找机会打牌,不过等他把他家小姑娘那比话本还精彩的身世和经历说完,只怕这位生气起来连东帮老大都敢打的廖先生今日就没心情打麻将了。
这边儿伍世青和不是岳丈,更胜岳丈的廖长柏说着话,另外一边儿司徒啸风却在家里见到了一位托关系找上门的客人。
这位客人是个美国人,密斯特西威特,送了司徒啸风十把汤普森□□,他的翻译对司徒啸风道:“西威特先生听说司徒参谋长与东帮的伍老板的相熟,不知道您是否认识霍尔小姐?西威特先生想您将他引荐给霍尔小姐。”
“霍尔小姐?”司徒啸风坐在他的大圈椅里,夹着雪茄,架着腿,皱眉问:“谁是霍尔小姐,跟老五有什么关系?他认识?他老五还认识洋小姐?”
“不!霍尔小姐是个中国人。”那位西威特先生的翻译赶紧说道:“霍尔小姐是已经过世的霍尔伯爵的继女,是有英美国籍的中国人,目前住在伍老板的府上,西威特先生想跟霍尔小姐谈笔生意,苦于无人引荐,便想请司徒参谋长帮忙。”
司徒啸风听了这话一愣,伍世青府上总共没几个人,女的更是少,司徒啸风再清楚不过了,总不能说的是小莲吧,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迟疑道:“你们说的是……金怀瑾?”
那位金色头发,肤色惨白的西威特先生听到司徒啸风说出金怀瑾三个字后,也不等翻译说话,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连连点头。司徒啸风见了他的样子,像是听了个笑话,毫不客气的嘲笑道:“你们开玩笑吧,你们找她谈生意?她多大一黄毛丫头。”
然而那位翻译却马上说道:“并不是开玩笑。”
在来拜访司徒啸风之前,这位翻译显然已经向他的雇主请教清楚了今日要说的事,倒是不用再询问他的雇主,便说道:“霍尔是英国最古老富有的家族之一,霍尔伯爵又非常擅长投资,霍尔小姐继承了霍尔伯爵全部的财产。”
这位翻译的态度太笃定了,但司徒啸风还是有点儿不能相信,毕竟按照他原本想的,金怀瑾十之八|九就是伍世青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落魄的遗老孤女,虽然确实漂亮有味儿,但也就那点儿事,然而听这个美国佬所说,哪里落魄,分明是有钱得很。
司徒啸风不得不想到当初他送怀瑾一双几百块的鞋,人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然而,司徒啸风还是又问了一遍:“你们确定没认错人?你们洋人认错中国人不是常事吗?”
那位翻译立刻便回道:“肯定是没认错的,英国银行那边有一位专员是负责霍尔小姐的,原本那位专员在北平,现在来上海了,专门为了安排霍尔小姐的财务,我们也是因为有熟人在银行,见到她签的支票,才知道她在上海,住在伍公馆。”
这么一说,是不可能有错了,司徒啸风道:“霍尔小姐我是认识,只是之前不知道她洋名姓霍尔,回头我与她说一说,再回你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