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丛云和齐越穿得时髦一点,跟着齐越妈妈去逛拍卖会。
艺术品当中,傅女士偏爱买画,但常常空手而归。
傅女士认为,新人画家的笔触成熟之后,个人识别度最重要,不签名也知道是某某的话,就值得买入。
年轻时,她买过常玉的一幅花卉,因为预展画册上幽蓝的花瓣太深刻,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起,隔了好几星期也不忘,就高价拍下了。
那是她最成功的藏品,每年都在大幅升值。
傅女士喜欢辨认市面上有没有大画家的雏形,可惜少之又少。非得富贵人家破产了,才能出一个常玉这样的人物。
丛云和齐越一块儿修过不少艺术课,建筑、歌剧、电影……不能修出什么底蕴,可以加重眼高手低的毛病。
齐越问丛云喜欢哪一幅,丛云指了一幅花草画,细部有许多昆虫,像夏天菜园的光景。齐越对妈妈说,要给丛云买。
傅女士同意了。
丛云悄悄问齐越:“我要是想买月亮呢?”
齐越莞尔,说:“我家也买不起月亮。”
丛云说:“你妈妈疼你,所以爱屋及乌。”
齐越说:“傅女士和你一样,觉得那幅画好。”
丛云点头。
逛完拍卖会,傅女士像母鸡带小鸡一样,带儿子儿媳去吃饭,自然要去风雅一点的地方。
她是傅家那一代唯一的千金小姐,齐越和他亲妈一比,显得粗糙。
附近有个本地画家的纪念馆,傅女士说几百幅画,只有麻雀画得好,枇杷也凑合,跟人家红砖洋房里探出来的一样,圆头圆脑。
齐越说:“您要是主持焚书坑儒,一定烧死一大波人。”
傅女士想用勺子敲儿子的头,但看他已经大了,有尊严了,打不得。
傅女士让丛云先点菜,夏天暑热,丛云点了两样清淡的,菜单递给齐越,他也点了几样,傅女士随意,上了年纪爱喝茶,看小窗翠竹,沁出凉浸浸的霜,清幽曼妙。
吃完饭,司机接送,傅女士就坐车走了。
齐越说:“终于放学了。”
他不要被盯着,也不要被唠叨,最好辰光一天天的,写意自在,永远像放暑假。
丛云跟齐越上街溜达,挑树影婆娑的清静地方走,几处旧园,水脉从晋朝起始。
他们去一个道观,什么都不用求,看萍婆树结凤眼果子。
齐越说他自己,做事消遣,一开始都像收藏癖,堆积得越多越好,这一两年才消停了不少,反正都要归于虚无,取一样就够了,也能触类旁通。
丛云说:“你是看够热闹了,许多人还没呢,怎么只取一瓢饮?”
齐越说:“那为什么我的云妞一开始就求清静?”
丛云说:“难道你也以为人生是逛玉米地,三分之一路程看,三分之一选中摘取,三分之一攀比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