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种着一棵巨大的槐树,下面放了把单翘躺椅,槐树上还系着几枚福袋。院内还能闻到后院飘来的阵阵饭香,处处都透露着这家的温馨和睦。
这都是国公府没有的,也是阿灵阿来清朝后一直想要的。
他入了正厅,不见珍珍也不见博启,只见两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正堂中央,两位有些年纪的中年夫妇分坐下手。其中的那位老太太眉眼同珍珍有三四分像,同宫里的德妃有七八分像,阿灵阿寻思,想来这就是珍珍嘴里常提及的阿奶了,她们两姐妹原来都生得像阿奶。
阿灵阿一入厅堂就要跪下给长辈们请安,却听上座的李氏客气地说:“七少爷,还未成亲这大礼先不用了。徐大柱,去搬凳子来请七少爷。”
李氏面容慈祥,说话温婉,但不知为何,阿灵阿就是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李氏在他坐下后便开始细细打量他。额森看了几眼阿灵阿后,便低头猛抽着自己的烟袋。塞和里氏和威武有高堂在上,也不会先开口。所以这阿灵阿一入正堂反倒没人说话了。
“我……”
阿灵阿想开口打破僵局,李氏却抢在了他前面,她声音柔缓,礼貌又客气地说:“七少爷,您的意思刚才德妃娘娘都派人来说了。”
阿灵阿心里长舒一口气,心里感谢了这位大姨姐十七八遍。
“可是……”李氏说话间流露出几分疏离,“七少爷是举人老爷学问自然比我等目不识丁的粗人好,七少爷定是懂齐大非偶的道理吧。”
额森听得李氏这几句话,抽着烟的手垂了下来,默默地一叹。他打小就跟在皇太极身边,自然是见识过额宜都巴图鲁的英姿的,对于年少时心中大英雄的孙子他总带了一份好感。要说让宝贝孙女嫁给他心中昔日的大英雄的孙子,他是再乐意不过的。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国公府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额宜都巴图鲁和遏必隆大人还活着的时候的面目了。
他侧头看了眼李氏,李氏面容中也透着几分忧心忡忡。
李氏其实心里明白,皇帝太后都下了旨意,这婚事几乎就是铁板钉钉了,可珍珍是她视若珍宝的孩子,乍闻这桩别人眼里天降的好婚事,她心中不是喜,反倒是忧。
额亦都一脉是什么人?她是关外就见过这一家的声势,也见过这一家的明争暗斗的,光他们家那三个爵位七个佐领就足够这一家人日日跟斗鸡一样的互啄,更不要说是最荣耀的公主后裔第十六房遏必隆一家了。
她一见着玉树临风年纪虽轻但已然透着几分凌厉气势的阿灵阿,更加放心不下。若是个资质平庸、面目平常的,往后自家小孙女还说不准能压住,如今摆明了此人就是个人中龙凤的资质,他只是现在被哥哥们打压又羽翼未丰,或许是稀罕他们家同德妃的裙带关系。但若未来真飞黄腾达了,瞧不上他们这样椒房之宠的人家呢?
休妻这阿灵阿当然不敢,可要是纳妾抬小妻呢?或是像他阿玛一样纳了个出身不差的侧房呢?他恪僖公府可是有老例的,如今正房里还住着上一个侧福晋没走呢!
日日只盼着小孙女能平安一世的李氏想着想着心就暗暗地揪成了一团,看向阿灵阿的目光便不安起来。
“事已至此,太后、皇上下了旨意,娘娘也派人来家嘱咐了,既如此,我家小孙女未来请七少爷多担待。”
说着李氏起身竟朝阿灵阿下拜,阿灵阿见了赶紧站起来,吓得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额森知道自家夫人的心事,见这场景着实也是心疼,他使眼色让塞和里氏扶住婆婆,自己去扶阿灵阿。
阿灵阿手一挡说:“阿爷且让我跪着,我有话与长辈们交代。”
“我知贵府一门不是贪慕虚荣之人,当年我初见珍格格时,宫中惠妃娘娘想要替珍格格与明相府的二少爷做红娘。明相府的二少爷温文尔雅、知礼上进,明相权倾朝野,夫人治内有方,家宅和睦财权无双,就是这么好的婚事,德妃娘娘当年也因为齐大非偶四个字没有答应。”
阿灵阿挺直腰杆说:“我四年前便认定珍格格,一是缘分二是仰慕,当时即与万岁爷和德妃娘娘求了,万岁爷和娘娘也是要试炼我的真心,要我能文能武了再回来。我苦读四年直到今日中举,我才终得万岁爷恩赏,这其中的苦熬难以言尽。今日亲自前来,也是知道长辈们听了我往日的名声必是难以安心,特意来给个交代。”
阿灵阿抬手起誓说:“我阿灵阿娶得珍格格后,不纳妾不收通房,无异生之子,无三心二意,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话说完,正堂里一片寂静。别说李氏他们傻了,连伺候在旁的管家下人们都傻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