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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藏地大喇嘛自己驻地在前藏, 他地位提升后就更依仗前藏, 后藏贵族的权力、地位连年下降,这些人的怨念与不满也与日俱增。

“这些人无非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 过去噶尔丹重兵在天山南路,他们若是对抗大喇嘛与桑结嘉措, 准噶尔不过十日就能扑过去救驾。现在万岁爷拉拢策妄阿拉布坦截断了噶尔丹的后路,天山南路如今在策妄阿拉布坦手中,他不会像噶尔丹一样帮着那位桑结嘉措,后藏自然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康熙一甩佛珠说:“你倒聪明,理藩院三年没白待, 长进很快。”

“都是万岁爷教得好。”

阿灵阿这话脱口而出,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谄媚得如此自然, 不由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

别说他自己鄙视自己,康熙爷也是嫌弃:“你别嘴上抹蜜,朕再问你, 此事闹了一个月,朕把朝廷八百里加急的人和马都派到了藏区,就单等着桑结嘉措的回信,他为什么拖到现在?”

阿灵阿又拿出两封信来。

“理藩院除了收到桑结嘉措的书信之外,前几日还收到了吴喇沁察木查公以及达喇木第公的书信,他们两人的领地离藏区最近,不约而同地来信说近日藏区有传闻大喇嘛已经去世,不知朝廷知晓否。故奴才猜测,大喇嘛去世的传闻已经蔓延开,桑结嘉措见平息不了,只能承认。”

他把信递上,康熙没有接过,继续问阿灵阿说:“那你觉得桑结嘉措现在再信里如何说?死,总得有个日子,他会如何解释?”

阿灵阿指了指面前那两封蒙古王公的信说:“最好的解释就是这两位王公的说法了,前些日子病重,不久前暴亡。大喇嘛年纪大了拖的时间久,桑结嘉措可以哭诉自己不敢随意言死,怕成了诅咒大喇嘛。至于那些经书嘛,都是大喇嘛病重躺在床上接到您的书信时吩咐他办的,大喇嘛病到起不来,但不敢耽误太皇太后的丧事,所以强撑在床上为那些佛经开过光。”

阿灵阿笑道:“这说法又体面又悲情,桑结嘉措自己可以从当中全身而退,还落个忠臣的名声。”

康熙点点头,继续问:“那不好的解释呢。”

阿灵阿想起这种可能,心情就瞬间苦涩起来,他郁郁说:“另一条路则是现在就在信里说实话,大喇嘛十年前就坐化升天了。”

阿灵阿皱着眉刚刚停顿了下,康熙就催促问:“说实话为何不好?”

“不好,很不好。桑结嘉措说大喇嘛刚死说明一他至少害怕,想从这件事里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他的性格里就有怯懦的一面。怯懦的人才有可能怯战,才有可能谈判,才有可能收买。”

阿灵阿“唉”了一声,纠结地继续说:“承认撒了十年弥天大谎,必然招致蒙藏所有贵族不满,作为十年来藏地的执政第巴,他桑结嘉措等于是盗用法旨十年踩在蒙藏头上作威作福,所有蒙藏贵族都会想要他的项上人头。”

“哦?那他还承认,这么不怕死?”

康熙语气倒一直很轻松,完全不如阿灵阿这般沉重。

阿灵阿睨了一眼康熙,他还是闭着眼,带着一身烟火气盘着自己的佛珠。那佛珠似乎是太皇太后的遗物。

“他冒着必死的风险,也不愿意放弃已得到的权力。已死十年,就意味着大喇嘛的转世灵童也已经降生十年。以桑结嘉措的本事,他必然早就偷偷找好对他有利、对他身后势力有利的转世灵童。他可以死,转世灵童的选择权不能丢。恕奴才直言,此人若如此做,乃是枭雄,也意味着藏地要收服是一场硬仗。”

康熙听完很高兴,闭着眼还表扬了他:“你分析得很好,那朕再问你,两种境况下朝廷该分部如何应对?”

康熙犹如变身问题宝宝,阿灵阿觉得自己今日和再上考场一样,而且上的是奥数考场,全是竞赛题没有常规题的那种。

阿灵阿心里默默转心思的瞬间被康熙抓住,他问:“怎么了,不会了?”

“事关重大,奴才认为该请内阁廷议。”

“廷议?事关蒙藏,廷议也是理藩院尚书先说,阿灵阿,别吃着朕的俸禄不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