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见时于归一脸疑惑,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便说道:“京兆府有出入城门特权,皇城司就更不用说了,小到长安街面修整,大到城门翻修,都是他们的职责。”

时于归恍然大户,倏地脸色一变,明白顾明朝此话的最终含义。

“径山寺庙会往来人口众多,为图方便,除了特定家族的马车不被巡检之外,径山寺的马车在那几天出入也是不用检查的。”时于归没想到那些被拐卖的人竟然是这么被送出去的。

青天白日,皇城脚下,满载着罪恶的车辇竟然如此简单地被送出去。当时车里的人该多么绝望,一旦出了城门,若是此事依旧无人发现,这辈子便彻底堕入黑暗之中,永远无法逃离。

“他该死。”背后抱剑的长丰冷冷出声道,声音冰冷暗含杀气。

顾明朝抿了抿唇说道:“他是该死,为一己私欲平白害了其他人的性命,也枉顾一鸣大师十多年谆谆教诲,径山寺养育之恩。”

“一鸣方丈就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吗?”时于归面色难看地问道。佛门重地,皇家寺庙,多年来恩宠不断,百姓爱护,梅花高洁绽放之地,没想到竟然会孕育出一只贪婪自私的修罗。

“方丈打算请君入瓮,如今正准备收网。”顾明朝低声说道,他又想起一鸣方丈如今的模样,看着时于归面带寒霜的侧脸,知她是起了杀意,心中不忍,终究还是说出口,“方丈……时日无多了。”

一旁三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瞳下意识抓住顾明朝的衣摆。时于归脚步一顿,停下来看向顾明朝,惊疑地问道:“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佛门中人讲究轮回因果,他自觉罪孽深重,愿与了贪一同赴死。”

十四年前河南道大乱堪定,无数流民一路流亡至长安城,被关在城外不得进入。他们从东边群山中爬了过来,有人葬身兽腹,有人死在崖下,还有无数人迷失在密林中,谁也不知道一个堪堪刚到五岁的小孩是怎么爬过径山,在清晨薄雾朦胧间,敲响了径山寺的大门。

时于归呆怔在那边陷入沉思,良久之后,她从牙缝中挤出话来:“缘法不同,何必陪那种人一起……”赴死。

只是这话她说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不再说话。

论佛法精妙,大英国千百寺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不是一鸣方丈独大,但他与众多僧人最大的不同点便是,他身上似乎总是带着点佛性,悲天悯人,以己度人。毫不夸张的说,他窥探到了佛法真正的大门,佛曾割肉喂鹰,如今他以身入狱,也算求缘得缘。

“那便让羽林军按捺不动,等一鸣方丈做出了断。”时于归盯着不远处的那片落叶,青葱翠绿,被风一吹却轻飘飘掉落枝头,落入泥泞中,难以重回枝叶。

有些人生在太平盛世,却偏偏不得安分,非要搅破天才要安心,无端惹人陪他一同受苦。

“走吧。”一路无言,四人走到刑部司的院落前,阿瞳被顾明朝安抚着回了西侧门角屋,时于归目送他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她心中疑惑渐起,扭头,看向顾明朝,好奇地问道,“阿瞳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