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时间,原本众人眼中温和有礼的大郎君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谢韫道,逼得西苑湖心众人不得外出,控制谢家嫡庶分支使他们不敢妄言,雷厉风行的手段让所以人措手不及,可偏偏如此大的动作对外人而言风平浪静,毫无波动。

谢书群站在晦明交接的院门口,院门口不远处的衡廊上挂着的灯笼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到漆黑的青石板上,只留有黑色轮廓显形,大郎君温和的面容在阴影中只露出半截,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比此刻的夜色还要漆黑明亮,直直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令人看不出喜怒。

黑云副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腿软的下人后面,轻声说道:“还不退下。”

那下人紧握着餐盘,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谢书群刚一推开门的时候,屋内就传来谢道韫的怒吼,紧接着一个玉瓶便飞了出来,只是玉瓶还未到谢书群眼前就被副使击落,咣当一声跌落在半路。

谢韫道猛地回头,他乍一看到门口的谢书群和黑衣副使瞳孔猛地一缩,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那日副使杀气腾腾而来,谢书群慢条斯理地把他全部架空,身边所有人都是叛徒,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在对方眼中的惊恐至今难以忘怀。

“逆子,逆子,你这个逆子。”谢韫道心中的愤怒很快掩盖住了一闪而过的恐惧,站起身来指着他连声呵斥道。他已经被关了半月之久,每日只能囫囵于屋中,连在院子中行走后面都会跟着无数人,这个院中他已经见不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留在这里看守他人皆是面色冷漠,寡言少语的男仆,连一个貌美之人都没有,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让谢道韫格外恼火。

“我是你父亲,你竟敢这样对我,等我出去,我定要你好看,让你们全部人都好看,让你母亲跟我说话,定是她唆使的对不对,她素来善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平日里对西苑不假颜色,每次都夹私报复,这次竟让史家派人来羞辱我,史家那个徐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书生,与我提鞋都不配,也敢教训我。”他对着谢书群破口大骂,毫无平日文雅风范,保养得益的胡子因这半月的软禁生涯变得邋遢起来,看上去越发的落魄不堪。

“不要以为榜上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抱错大腿了可别哭着找我……”

谢书群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毫无愤怒之色,沉默深邃比之夜空还要深远,他一向不喜于色,沉着冷静,宛若古朴宝剑藏于匣中锋芒不露,而这半月来他变得更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刀锋锐利,触之见血,见之发寒。

此时,他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就像是注视着一个失礼的陌生人,无情淡然漫不经心,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久了,久而久之再多的话就像是被一双手扼住喉咙不敢说话,谢书群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视线猛地一撞到谢书群,口中所有恶毒的话都被人强硬地按了下去。

“说完了。”谢书群在他沉默之后踏进屋内,他就是这般随意站着,这间昏暗凌乱的屋子被衬得越发不堪,他笑脸盈盈的脸庞在烛光照耀下显露出来,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你若说完了,我便开始说了。”谢书群在满地狼藉中寻了张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