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柳家姑娘,何时来长安的。”
柳文荷细声细气地说着:“半个月前。”
原来一团火可以生出一捧水来。
时庭瑜看着她瘦弱的脖颈,漫无目的地想着。
之后柳文荷便时常入宫,时于归乃是闲不住的人,日日拉着人爬树抓鱼,祸害御花园里的小动物,每日都有黄门宫女跟在她们后面叫唤着。哪怕文静如柳文荷也经常格外狼狈,更别说公主了,被圣人放纵着,简直连南都找不到了,两人每次来东宫的时候皆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开始,他对柳文荷不过是兄妹之情,时于归有的,都会备给她一份。柳家与他有大恩,他一直记得。可岁月荏苒,他看着瘦弱的女童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目娴静,心中起了一丝涟漪。
她绣的帕子极好,时于归拿一条丢一条,殊不知都是被自己亲哥哥藏起来了。
她学问自成一派,胸有沟壑,极有主见,即使是安太师都赞不绝口,他把她做的诗誊成一本。
她虽不通武艺,却对兵法极为熟稔,沙盘演练中时常能与他斗不出高下。
她极喜欢荷花,不过是随口一说,东宫便种满了荷花。
她会的,他都欢喜,他欢喜的,她都会。
八岁那年湮灭的心好似冒出火苗,在灰烬中重生。
年少情思汹涌而出,即使端方如太子都抑制不住喜欢的心情,可他克己复礼,不敢越雷池半步。岁月渐长,年少时两人还能说上几句话,下着几盘棋,弹琴写字吟诗作画,小女孩成了大姑娘,他要开始避嫌了。
所以他总是唆使着时于归去柳府,自己送她去接她回,偶尔在柳家花园逛着,能看到她坐在花园中喂着鱼,绣着花,煮着茶,看着雪。那双寡淡的眉眼在柳府花园简单的背景中浑然一体,清冷又温柔,娴静又灵动。
他一直拖着不大婚,握着那枚并蒂莲玉佩,借着一点隐秘的冀望,他想等她及笄,他想照顾她一辈子,可最后只等到柳老夫人了然的视线。
——“高门显赫柳家如今高攀不起。”
太子迷茫片刻可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母后的例子尚在眼前,柳老夫人怎么会让柳家如今唯一的后辈重蹈覆辙。
可,可我与父皇不一样。
他坐在屋顶上,面无表情地想着,他看着柳文荷躺在树荫下小憩,看着红泥小炉冒出的细烟朦胧了这张寡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