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柯猛地将舒月抱进怀中:“别走,求你。”他哪里开口求过人?只这一次,闹过这一次,便知舒月分量。是真不想要她走。适才说那些狠话,说过了,心里更刀剜过一样,到了这会儿才知晓,有些人,无声无息的,便成了那个离不开的人。
“对不住你了,景柯。母后的车马就在城外等我,片刻不能耽搁。你保重。”舒月推开他,走出门去。
再回头望一眼,猛然记起二八年华甫踏进王府,下人齐整整列在两旁朝她施礼。那时的她觉得过于隆重,脸儿通红。这王府很大,舒月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走完,在这里这么些年,有一些地儿后来再未去过。景柯觉得她将这王府管的很好,着实有些惭愧,帐是管家管的,她偶尔翻一翻,其余的事情,她从未管过,竟是安稳做了十余载闲散王妃。
跨上马车,关上车门,车队浩浩荡荡向城外驶去。最豪华那辆,是当今皇后的。她的夫君而今住在宫外,那后宫空空荡荡,余一些望眼欲穿等皇上回头的女人;其次那辆,是舒月的,她的夫君不想她走,然而那王府除了星儿,再无她可恋之人。一个想逃离,一个想放弃。
是空城。这京城空空荡荡。
舒月推开窗向后看,王府越来越远,景柯站在路的尽头,他的脸舒月不大能看的清,只觉得这样模糊的他,反而更好。
景柯看着舒月远去,回到她的屋内,看到她从前最爱的锦衣华服、金银珠宝,竟是一样都未带走,大有洗尽铅华与过去决然而别之意。他从未认真思索过舒月要什么,舒月到底要什么呢?那时府里人多闹腾,舒月躲在自己院内寻清净,要么伺候花草,要么绣花制衣,要么在塌上小睡。她常说那些小的一刻不得闲,爷去哪屋睡了爷赏哪屋东西了,吵得她脑仁疼。她时常说,真想寻个清净处,不惹尘埃,哪怕闲坐看日落也好。
那时景柯笑她那样热闹喜庆之人,若是放下这荣华富贵,景柯将脑袋摘下给她。她每每听到这句都去拧景柯的脸,哎哎哎,别瞎说,你那颗头那样沉,我要来做什么!
从前她的话景柯没有听进去过,这会儿屋内空空荡荡,她的话倒是一句一句冒了出来,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舒月说太吵了,我想要清净呢!
舒月含笑讲出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景柯从前从未当真。
竟然都是真的。
景柯走到院外,看着舒月种的花草。这会儿春意正浓,那秧苗破土而生,舒月说心烦时候给花浇浇水,能洗去一身尘埃,连带着将心洗个透亮。
景柯拿起那水壶,灌了水,帮她浇花,将自己一身尘埃洗去,也连带着将自己的心洗个透亮。这才出了府,又奔皇宫里去。这会儿可是得放手了,舒月决然成这样,他在把着不松手,到头来谁都苦着。舒月说得对,还有星儿呢,哪就能闹的那样僵,好聚好散。
父皇倒是开怀,见到景柯朝他摆手:“送你母后了吗?”
景柯点头:“送了。”
“你母后一心修佛,为天下苍生祈福,这是好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