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今回头再想想以前的事,弥薇已经隐隐约约察觉他们之间的相处可能真的有些问题。魏冬阳会带着她去买衣服首饰,看电影,或者一起去看她喜欢的展览,但他却很少对她说自己的事,只是一味的哄着她开心,像在照顾一个小孩子。甚至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拉着她的手,或者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弥薇咬住手背,费力地压下涌到喉头的哽咽,她想她怎么就没早一点想到这些呢?

“……那天我们俩都喝了不少酒,”何维像是没察觉她的失态,微微垂着头,自顾自的说道:“吃了点儿东西,就坐在那里聊天。我说小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有钱就好了。他说有钱也不代表没有烦心事啊,他说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抚养他和哥哥很不易。可是他喜欢的女人母亲却死活看不上,非让他娶门当户对的姑娘。他说那个姑娘他明明一直是当妹妹看待的。”

弥薇的眼泪流了下来。

何维不敢抬头看她,微微把脸扭向窗外,“我当时还给他支招,让他安排那女人跟他妈多接触接触,等相互了解了,说不定他妈就能接受她……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男人么,一喝酒多少就有点儿膨胀,同仇敌忾什么的……”

弥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你继续。”

“那天我们一直聊到很晚,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我就挑我记得的说吧,”何维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一脸回忆的表情,“他说他妈妈看中的人家在当地有很大的影响力,然后两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他妈妈很看重这桩亲事给家里的助力。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妹妹摊牌,说她人很单纯,性格像小孩子一样。”

弥薇想起魏冬阳偶尔看向自己时那种复杂又纠结的眼神。那时候他是在想怎么跟自己摊牌吗?

何维比划了一下大小,“他戴着一个项链,下面有这么大一个坠子。里面有照片,说那个女人家境不好,但是人很坚强。”

弥薇觉得魏冬阳一定是憋得太狠,所以才借酒撒疯,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把心里压抑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从包里取出叶连江给她的那个项链坠,“是这个吗?”

何维接过项链,笨手笨脚地打开项链坠看了看,“好像是。你也知道,夜市上光线不是很好。”

弥薇从他这里知道了两件事:魏冬阳的确心有所属,以及……魏昭仪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毫不知情。她一直把魏昭仪当做尊敬的长辈,原来她也在欺骗她啊。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失落、迷茫、不知所措、以及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甚至还有几分被羞辱的难堪。它们混杂在魏冬阳离世的巨大伤痛里,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拉开了那道一直挡在她眼前的厚重幕布。

原来……她的世界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样子。

弥薇把脸埋进掌心里,放任泪水打湿了手掌。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难堪过。刚刚得知魏冬阳出事时,她觉得自己像挨了一记闷棍,完全反应不过来,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悲伤。但是现在,她所感受到的,是一种仿佛从她灵魂深处缓慢涌起的哀恸,脉脉如水,无声无息的浸透了她的骨骼血液,令她的每一下呼吸都透出绝望的味道。

“你别这样,”何维干巴巴的安慰她,“你还这么年轻……”

弥薇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理智。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小心的收好魏冬阳的项链,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了何维的面前。

“谢谢你。”弥薇郑重的向他道谢,“希望你不要把我找你这件事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