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还没被他捡起的狼藉:“更何况大公子长您一纪,又是陛下亲手带大,于情于理,他都比您更具优势——岂码在管控自己情绪这方面,长公子是朝中公认的性情温和,有自己的独断又不会轻易迁怒他人。”
“你在暗示本公子?”胡亥从床上跳落在地,沉着脸看向赵高。
“不,高只是觉得在公子您能够在万人之上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环顾四周,没找到茶壶,“这天下除了陛下之外,没人能够真正肆无忌惮。这若是在宫中,或许下午您此刻说的话,就已经呈在陛下面前了。”
胡亥一脚踹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木刻:“这亥自然知晓,”他口气不怎么好,“这也是就在外面,就着,我还得关上门,还不能摔易碎的,只能抓着那些碎不了的坏不掉的东西撒气——太憋屈了。”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赵高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当年高在陛下身边,也做过陛下数十年的挡箭牌和试毒人,随时准备掉脑袋呢。但那又如何呢,只有攀着陛下,捧着陛下,高才能活的像个人啊。”
他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委屈和不甘:“高服侍陛下数十年,为陛下做了数十年的奴仆才得了一个前朝为官的机会,才摆脱了和那些您说杀就杀普通侍从的相同命运的可能。十八公子您自生下来就是大秦的皇子,不用担心自己的衣食,能尽情享受荣享富贵,可取您性命的人寥寥无几,您又有什么值得愤怒的。”
胡亥眯眼看着赵高。
“您看着如今陛下这般信任高,但当年高也只是文信侯(吕不韦)身边一个用于迷惑那些欲谋杀当年陛下之人的替身,一个替死鬼而已。便是后来,陛下还觉得高是文信侯安插在他身旁的细作,对高百般提防呢。”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卑微与顺从:“陛下从来都是多疑的,您若是不做些什么,便永远都只能是陛下二十多子女中,不起眼的那个十八子罢了——和那些要嫁人的公主没什么区别。”
“呵,区别?”最能够引起别人共鸣的,是相同甚至更糟的苦噩,“在我那个好皇父眼中,只有扶苏是他的亲子吧。”在赵高对面坐下,语气桀骜,“什么好东西都往扶苏那里送,到我们手中的全是扶苏不要的,死物如此,女人更是如此!”
赵高眼角跳了跳:“您还不到娶妻的年纪呢。”
“皇父有意将蒙恬的二女许给扶苏。呵,谁不知道蒙家主枝如今就三个女儿,大女早就嫁出去了,三女刚满月,那二女还比扶苏小了半个甲子,也就比亥大六岁而已!”越说越愤慨,“若不是那贱人杀戮太重断子绝孙了,皇父怕是无论如何也要和他......”
“十八公子慎言!”赵高喝止了他后面的话,“您说长公子也就算了,雁北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碰的,”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陛下信任雁北君的个中因由,绝不是您看到的这般简单。但无论其中如何复杂,动雁北君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却是一定的。”
好在胡亥虽然生气,却也还记得轻重:“亥就想不明白了,”他顺着赵高的话,压了音量,“怎么皇父就这么信任他,便是当年一直护着陛下的王老将军,卸甲归田之后王家也就不过如此了,那赵舒不过是个降将,竟然还能执边掌着雁北和我大秦半数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