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箭炉山谷深处,前谷嘈杂的打铁声几近于无,反被山间溪泉的流水声所掩盖。
阳光晴好,茂密的山林中阴翳却不湿冷,透着勃勃生机。
林间一座清幽院落之前,门扉半掩,一位着绿袍的老人在缓缓叩门。
绿袍老人额头微凸,鸡皮鹤发,眼窝深陷,脸上沟壑深深,一副老态龙钟模样,敲门的手却依旧沉稳有力,给人的感觉便是这只手必定握着绝大的权柄。
叩门声打破了林间的静谧,老人垂下手臂,耐心等了半晌,吱呀一声,院门终于开启。
一个穿道装、戴白骨簪子、腰悬人头骨的童子站在门内,脸色红润、呼吸悠长,一对乌黑的大眼珠子极具灵气,却偏偏神态淡漠,毫无孩童该有的天真稚意,正是黑鸦卫里的小药童弃疾。
绿袍老人见到小药童,眼中禁不住闪过惊奇之色,正要开口,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腰间。
绿袍老人低头看了看,他近乎身无长物,唯在腰间系了一柄黑漆漆的无鞘铁剑。铁剑较寻常剑器为短,无锋,剑身暗淡老旧,原有的纹理消磨殆尽,除带着几分沧桑古意,瞧上去并不如何起眼,甚至有些寒酸。
“它叫什么名儿?”小药童张口问道。
绿袍老人笑容和蔼,却是丝毫不以为忤,慢悠悠地答道:“千年前曾有一柄神剑威震周天,剑的名字有些古怪,换做‘三尺无情铁’,我这柄呢自然差得远,而且虽具剑形,却更像师父打惫懒徒弟所用的戒尺,所以我叫它‘三寸老戒尺’。”
这话诙谐,偏偏老人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彷佛腰间铁剑真叫这么个不着调的名字,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小药童也一字一句听得很是认真,似乎并没有听出老人话中的调侃之意。
待老人说完,小药童耐心等了几个呼吸,见对方确实没了下文,便“哦”了一声,手掌按在门上,准备关门谢客。
绿袍老人见状颇有些尴尬,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肃容道:“老夫乃诏狱北定府勾录,不知刘校尉可在么?”
他这句话声量不高,却并不是说给小药童听,而是飘飘荡荡却毫无衰减地直达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