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狗说罢,望了眼已然一骑绝尘的那袭红袍,心说二爷我才说起见了许多不爽利之人,就冷不防杀出来这么一位,对着咱爷们儿呼来唤去的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也忒不见外了吧?
阿嵬被刘屠狗一拍,登时会意,仰起脖子就是一声响彻大营的嘶鸣,龙吟虎啸声中,已是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腾云驾雾一般追了上去。
吟啸未歇、马蹄声急,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那清脆的哒哒声已到了窦红莲身后。她有些讶异,禁不住侧身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黑衣少年坐下那匹瘦骨嶙峋的银马。
银马虽瘦,一双眼睛却如红宝石般亮起,透着森寒迫人的精光,鼻中喷出两道白烟,银蹄腾空,犹如踏烟而来,着实非同凡响!
窦红莲眉毛一挑,斜睨着刘屠狗轻笑道:“我一时竟看走眼了,这马儿可比先前那头中看不中用的赤虎强得多了。”
这位窦少主难得有如此好声好气的时候,说话间,两人已是并驾齐驱,芈野子见自己竟被一匹马轻松追上,不忿地低吼一声,身形立时又快了几分,卷起一道狂风。
只可惜任凭芈野子如何奋力,那匹银马仍是如影随形,不曾慢它半分。
刘屠狗也向窦红莲看去,见这个性情乖戾的少女一如初见时的打扮,外罩的绛红色袍裙在狂风中舞动,露出内里的白色劲装和腰间泛着淡黄色朦胧光华的双蛮刀,高高扬起的衣摆恰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却掩不住剔透温润的肌肤、明丽如画的眉眼,浓密乌黑的发丝在随风舞动着。
他咧嘴笑道:“这也没什么,你看走眼也不止这一回了。”
“嗯?你这是记上仇了?”
窦红莲似嫌衣摆碍事,抬起手臂向身侧下方压了压,只是她虽压下了衣摆,衣袖却又被吹得扬起,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来,两臂上的黑色龙形刺青尤为显眼。
窦红莲明丽妩媚的俏脸转过来看着黑衣少年,语声在风中依旧清晰,宛如一泓清泉般在风中流淌:“我先前说你城府阴柔,是个没胆气的病夫,原是我错了,当日不也改口夸你果然非同俗流?如你心里还有些不欢喜,我索性就在这里再给你陪个不是!只是有一条……”
窦红莲俏脸蓦地一寒,森然道:“从今往后,你若再敢这般阴阳怪气、语带讥讽,休怪本座翻脸砍了你!”
刘屠狗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窦少主当真是爽利得有些过了头了,此等人若不为敌,倒是很对他刘二爷的脾气,让他心胸都为之一快。
他收起笑容,郑重抱拳行礼道:“黑鸦卫多谢窦姑娘赠旗!”
当日刘屠狗也曾致谢,但也不过点了点头而已,虽有致谢之言,却无多少致谢之意,便如当日窦红莲虽有道歉之意,却无道歉之语。
此刻,方是扯平了。
至于无辜惨死的赤虎,此刻竟是无人理会了。
窦红莲扬了扬眉毛,虽仍对刘屠狗一不称“少主”、二不称“都统”有些不满,倒也不似当日那般冷目相对,而是点点头道:“你接了鲁绝哀一刀,倒是有资格跟本座并驾齐驱,我自会跟师父说,今后诏狱之中,私军你我一人一半,无须分出个上下统属。”
刘屠狗理所当然道:“我麾下黑鸦本就分成了三营,均不满员,早该添人了,一半便是一千五百骑,刚刚好。”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窦红莲没说去哪里见镇狱侯吴碍,刘屠狗也没问,两个颇有些潇洒不羁气质的男女各自骑着一看就不是凡种的异兽,一路狂奔着穿过城门、街市,越过许多赶去大朝会的权贵的车架仪仗,近乎横冲直撞地来到一座恢宏无比的城楼之下。
刘屠狗抬眼望去,只见这城楼虽及不上金城关庞大绵延,但辉煌壮丽之处绝非金城可比,大红的墙面、金黄的琉璃瓦之外,整个城楼以白玉为基座,在东方霞光的映照之下,尤为光彩夺目。
城楼上富丽堂皇的高阁正中悬了一块蓝底金漆的巨匾——神武门。
神武门正门洞顶部本该是垛口的位置,安放了一尊由整块墨玉雕成、金漆装点的神兽,龙头龟背,半截身子探出城楼,张着嘴无声咆哮。
城楼上下,门洞内外,许多甲士布列,俱都煞气隐隐、彪悍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