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容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捡起那本被他拍在条案上的奏折,快步走到对面袁守印的桌前,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袁公请看。”
袁守印须发已白、老态尽显,佝偻着靠在圈椅里,仿佛前一刻还在打瞌睡。
他半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目,仔细瞅了瞅张南容的脸色,却并不急着接过奏折,反而开口又问了一句:“跟敖执政夹袋里的人物有关?”
张南容闻言,便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皆被袁守印看在眼中。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这……在下可就当真拿不准了。”
“哦?”
袁守印这下彻底醒了,疑惑道:“你是御史中丞,素有监察之责,对朝中百官可谓了若指掌,竟还有你拿不准的人?”
张南容苦笑一声,不由分说将奏折向袁守印手中一塞:“还是袁公自己看吧。”
袁守印心知此事蹊跷,若是真的牵扯到所谓的“敖党”中人,自己这个老头子多半是被张南容拉做了挡箭牌,奈何年老体衰,反应终究慢了半拍,闪躲不及之下,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了奏折。
“张大人,你这……”
张南容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笑容谦卑,恭维道:“换做旁人,只怕立刻扔了也不会看上一眼的,也唯有铁肩公,向来是大事面前肯担当,又是出了名的体恤后辈……”
“老夫的性情算是被你们摸透了!”
袁守印无奈地摇摇头:“这也难怪,只要还赖在这个位置上一日,就仍有不知多少人有求于我这个老朽,要争着抢着叫我一声铁肩公。惠而不费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嘿,铁肩可担大事,老夫从招人恨的铁肩令一路熬到惹人爱的铁肩公,被这六个字压在肩膀上几十年,即便真是铁打的,也着实累得慌啊。等哪天老夫不管事儿了,不求别的,你们别骂我尸位公、素餐公就好。”
他口中唠叨着,却仍是打开了奏折,才翻看数行,就忽然睁大了眼。
袁守印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不信,将奏折举得离双眼又近了些,一字一句细看。
他嘴唇蠕动着,浓密的胡须随之一翘一翘的,竟是在一字一句地默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