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很淡的酒味入了鼻,佟颂墨这才发现周翰初应当是饮了酒。
呼吸打在了他的掌心,很痒,痒到了心里头去。周翰初没舍得把手挪开,只盯着他在月光下不甚清晰地轮廓,心头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久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周翰初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了,可惜他不舍得挪开。
佟颂墨更是没有直接睁开眼揭穿对方,相反,头下枕着的那只手掌出乎意料的温暖,竟然他真的酝酿出了一些睡意,慢慢的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再睁眼时,房间里已经又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
佟颂墨坐起身来缓了好一会儿,险些以为昨夜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直至看到昨晚本放在床边的书本如今不知被挪动到了哪个地方,才肯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佟颂墨在床上杵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苏娘已在门外候着了,见佟颂墨起身,将盥洗的东西搬过来,低声问道:“佟少爷都好几日没出来逛过了,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看看?”
“无非就是那些东西,有什么可看的。”佟颂墨往外望了一眼。
天气已经彻底转凉,只穿一件薄衫在外头都能被风吹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院中那棵常青树倒是仍然绿着叶子,可惜已是无数枯枝中唯一的绿色了。
佟颂墨最开始只穿了件薄衫,实在冷得没法,便又添了一件厚些的风衣。他在门口立了片刻,发了会儿呆。
直到二福突然过来,承着周翰初的命令想让佟颂墨过去一趟。
佟颂墨神色冷淡:“我去将军府干什么。”
二福道:“将军说,有人求医求到了府上来。叫我把人名告诉您,救不救您来做主。”
佟颂墨问他:“谁?”
“是黄都统家的姑娘,”二福说,“黄晏。中了弹,眼下危在旦夕,随时都能撒手人寰。黄都统急得亲自上门来求。”
佟颂墨脸色微动,想起黄晏与佟颂定的关系,到底没落忍,转身往后去:“走吧。”
见佟颂墨过来,黄厚今二话不说就要跪下,一张老脸往旁边放了,点儿面子都不要。
佟颂墨也不可能受他的拜,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问道:“黄都统,情况到底如何?”
“全是出去的气儿,没有进来的气儿!”黄厚今颤抖着声音道,“问遍了庐城的名医,都说这子弹打的位置邪门儿,还不止一枚,都救不了!我思来想去,觉得佟先生可能有法子相救,便腆着脸找过来了。”
佟颂墨问他具体在哪个位置,黄厚今在自己身上比了几个地方,确实邪门,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大,但冲着黄晏和佟颂定的交情,他当真不可能不救。
佟颂墨回过头看向周翰初,意味不言而喻。
周翰初穿着常服,坐在那里,神色平淡的饮着茶,听着这场宛如戏折子上的故事,从头到尾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佟颂墨盯了他一会儿,到底咬了咬牙,道:“周翰初,我得去至正堂一趟,那里有手术用具。”
周翰初淡淡的饮了口茶,说:“我说过,你暂时不能出将军府和燕喜楼。”
“人命关天,你怎能……”
周翰初垂下眼,盯着那茶盏上漂浮着的茶沫子,说:“你若求我两句,说不定我便允了你。”周翰初站起身,缓慢的走向佟颂墨,边走边道,“毕竟现在你的命都握在我手里,若是让我心情好些了,我便不与你计较那么多。”
佟颂墨的脸黑下来,捏着手掌闷声不吭。
黄厚今在一边弓着腰,低声道:“周将军,这事儿,就算我黄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就这一个女儿,实在不能看她就这么……”
“我也求求你,佟少爷,”黄厚今握紧佟颂墨的手,苦笑一声道,“从今以后,我黄家的兵,听凭你的差遣。”
佟颂墨与周翰初四目相对,接收到的仍然是周翰初不近人情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