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唇角沾血,用指腹轻轻揩去,忽而猜到何人来者,当即抬头。
果不其然,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上,站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来者身着雪色佛衣,项挂赤色佛珠,单手立掌,身姿遒俊庄严,眼眸低垂,恰似青莲华。
烟霭弥天,云翳浮金,碎影洒在空中,亦落在他的佛衣上,翩然隽洁。
伏?缓缓地站起来,瞳光晃映,直直地盯着远山的人影,对方亦在遥望着他。他们之间相隔百丈,云海翻涌,重岩叠嶂,视线却只定在对方身上,绝不移易。
他们明明才分别不过十日,却像是分离了一百万年那样久远,孤心等尽春秋。
他们明明相识了十余万年,再见却仍有如初逢般悸动,一汪细流撞碎石。
伏?的两腿虚浮,金眸蒙雾,指尖竟是发颤。那高山于他而言,可望不可即,并非他不能飞过去,而是他乃孽障,永远不可能踏入梵天。地狱与梵天之间,就是他与那罗耶之间永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把指尖攥进手心里,越攥越紧,纵是指缝里淌出血也浑不觉。
远山上的人影亦晃了一下,好似欲赴眼前,又堪堪抑止,佁然立于山崖。
一佛一魔,身入娑婆,千年万年游浮生,辗转一世又一世,雷霆暴雨中重逢复重逢,一个故事延续着一个故事,金桂下笑叠落花、闲挑棋子,哎哟山里沂水弦歌,琉璃塔内执著问情,痴海城中如醉如狂,唢呐声中耳鬓厮磨,十二州上共行万里。
如今,佛归佛位,魔归魔位,这一场生于娑婆、陷于九衢尘的梦,终是苏醒。
伏?想起在青霄宗时看到的刺青,和尚在那时就已经记起前尘,却还是陪着他来到凤蛊山,可是分明走到了凤蛊山前,却又说要止步于此,留他一人走完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