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咬牙,这次谨慎了许多,并不贸然扑上前去,而是在陆川延周边慢慢游走,趁其不备就要偷袭。

陆川延连头都没回,出手如电,稳准狠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谢朝被他捉住了手筋,一阵极强烈的麻痒传来,让他闷哼一声,瞬间收回了手。

陆川延平静道:“速度太慢。继续。”

谢朝被陆川延淡漠的神态激发得战火愈加高昂,不服输地又冲了上去。

两炷香时间之后,陆川延照旧立在原地,连位置都未曾挪动。谢朝站在对面,发丝散乱,气喘吁吁,连皇家仪态都端不住了,两手撑着膝盖,勉强保持着站姿。

陆川延中肯点评:“陛下身子骨过于虚浮无力,还需从基本功练起。”

谢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上的红不知是冻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抑或是羞愤出来的,墨蓝色的眼珠亮得惊人,咬牙争辩道:“朕从未习过一天武!”

陆川延闻言微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应该照顾一下小狼崽的自尊心。

沉吟片刻,他勉强算是安慰一句:“嗯,陛下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根骨尚佳,但还是要打好基础。”

谢朝得了安慰也没有高兴多少,勉强直起身抹了把脸,神色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挫败:“再练基本功又如何,反正朕再怎么练,也肯定没有打过王叔的那一天。”

陆川延心道:我要是能被你一个刚练没多久的小崽子随便打败,那这定远侯也不用当了,还不够丢人的。

思索片刻,他决定给谢朝一点动力:“下次演练时,陛下若是能在微臣手下过五招,微臣便将手上的银蛇卫赠与陛下,从此任凭陛下差遣。”

此言一出,别说谢朝,陆川延身后一直默不做声的手下副将都瞬间睁大了眼。

银蛇卫,摄政王手中的底牌暗卫,统共只有寥寥数十人,但在精不在多,每一个拿出来都算得上是当世高手。他们武可飞檐走壁以一敌十,文可易容缩骨盗取机密,再加上忠心耿耿,说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却被摄政王眼也不眨地拿出来当彩头?

这这这……这是否有些过于贵重了!

陆川延却觉得很合理,反正上辈子自己辞官的时候也都留给谢朝了——说白了,自己早晚要走,手里的兵迟早都是小皇帝的。

这辈子他试着将权力循序渐进递交过去,就先从银蛇卫开始。目前小皇帝手里还无亲兵,有了这支暗卫,他想要偷偷摸摸做什么小动静也方便。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小孩子多多少少得有些私房钱,这样就可以随自己喜欢地买一些零食玩具,不用大人知情。

他又重复一遍:“陛下以为如何?”

谢朝不自觉站得笔直,刚刚冷却的手心又有冒汗的趋势。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干发涩:“王叔……当真?”

“自然,陛下什么时候能过完五招,微臣什么时候给。”陆川延又补充一句:“凭陛下现在的身子骨,恐怕还有得等。”

这个彩头看起来确实很有激励作用。在再三确认“王叔确实只是想拿银蛇卫当个彩头没有想告老还乡的暗示意味”之后,第一天训练的小皇帝足足扎了两个时辰马步才回宫,离开的时候两股战战,硬是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走回宫内。第二天早上起来,两条腿酸软发颤,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即使吃到了苦头,但此后的每一天晚上,谢朝都会准时在演武场报道,并且慢慢的除了扎马步基础功,他也会开始打沙袋练拳法。

只是打沙袋时的谢朝,与平时不太一样。

陆川延曾经告诉他,将沙袋想象成仇人,然后下死手去打,这样打起来更痛快,也更能激发他的潜能。

谢朝明显听进去了,站在那个朴实无华的沙袋前时,他往往脸色阴沉冷戾,透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狠辣。出拳时,他打得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狠,单调而沉闷的声响连绵不断,听得人心里发毛。

第一次打沙袋时,打到最后谢朝连眼珠都变成赤红色,出拳毫无章法,却仍然拼了命发了疯一样去打去砸,甚至上牙咬——直至在用掉最后一点力气时瘫软在地。

……像是在发泄什么极强烈极负面的情绪。

考虑到小皇帝的悲惨经历,陆川延并不阻止,而是作壁上观。等到他彻底筋疲力尽之时,才上前将谢朝抱回宫中,热敷针灸双管齐下,免得小皇帝把一双手打废。

第二次打沙袋时,小皇帝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起码已经不会连牙都用上了。他的拳风也日渐沉稳,身子骨肉眼可见得柔韧不少。

其实让小皇帝练武,陆川延多多少少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如果谢朝天天练武练得疲乏至极,回宫殿内倒头就睡,把失眠之症治好,自己也就不用留宿宫中了,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