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年,他还清晰明确地记得对方的眼神:金属一样冰凉的色泽,倒映着世间万物浅浅的虚影。

不管遇见多么绝望的险境,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生离或是死别,他的眼神都毫无起伏,平静而空洞。

没有任何在意的事物,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和眼前这只仿生雄虫一模一样。

堪堪反应过来后,一股莫名的怒火席卷了艾诺克斯的心脏。

他已经很多年没动过怒了,但此刻,这怒火烧得气势汹汹不讲道理,也许是情绪极其内敛压抑后的触底反弹,几乎将艾诺克斯向来冷静的大脑烧得发昏。

他呼吸渐沉,眼球的暗红色更深几分,变成了一种夺目的赤红,看起来很是吓虫。

为什么会这么像?

在那一瞬间,艾诺克斯想像个昏庸的暴君一样,把设计出仿生雄虫的天才设计师抓进监狱,又想销毁掉现存的所有仿生雄虫。

某种名为嫉妒的毒药蚕食了他的理智,一想到仿生雄虫们会用这种如出一辙的无机质眼神看向肆意玩弄它们的任何雌虫,艾诺克斯的精神力就会陡然狂暴起来。

即使心里清楚,这些被制造出来的仿生雄虫和他深爱的“雄虫”毫无关系,但艾诺克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古怪而不讲道理的占有欲,不想让那种眼神被其他雌虫窥探到。

心中无数暴虐的念头翻滚而过,但现实时间只过了短短几秒。

正在他阴暗至极地考虑着,是否可以动用皇帝的权力满足私欲,通过立法来强制改变仿生雄虫的眼神时,眼前的雄虫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与其他仿生雄虫没有区别,年轻而陌生,不大不小,毫无起伏。

却像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泼上来,瞬间浇熄了艾诺克斯的怒火,也让他瞳孔骤缩,错愕至极地僵硬在了原地。

黑发黑眼的仿生雄虫注视着他,发音标准,吐字清晰,字字如锤:“艾诺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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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军雌的身材过于高大,宽阔的肩膀与披在肩头的军装将门挡得严严实实。

肖恩没听见那声呼唤,也完全看不见门外的景象,只看见那只去意已决的军雌突然顿在了原地,背影僵硬得好似一座雕塑。

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所以,疑惑地伸长脖子,从那狭窄的缝隙里往外面看去,终于勉勉强强看清了门外的景象——

一只古华夏面孔的黑发雄虫静静站在门外,穿着简单暴.露,肌肉紧实,腰腹精韧而具有爆发力,一看就是雌虫们最喜欢的持久款。

这不是祁渡吗?

正愁劝不动高等雌虫的肖恩大喜,一时之间,甚至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没有自己打开仓库,仿生雄虫是怎么出来的。

他忙不迭走到白发军雌身后:“您看,就是这只叫祁渡的仿生雄虫——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只听从拥有权限的虫的指令,否则就会反抗,甚至自毁。”

“它的设计者……呃,因为意外离开,临走时并没有告诉我该如何获取它的具体权限,所以我无法将它带过来,才想让诸位阁下移步仓库……”

肖恩越说越慢,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彻底反应过来,陷入了呆滞和深深的自我怀疑。

等一下。

根本没有虫能启动这只仿生雄虫,因为没有虫有它的所谓权限。

——所以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外啊!

肖恩的疑问自然也是在场军雌的疑问。

奥尔本最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凉凉道:“没有权限?无法带过来?我看它倒是很乖巧,或许早就候在门外了。”

亚当说的话更是直接,冷笑一声:“满嘴谎言,这店我看你也不必开了,省得以后继续坑蒙拐骗其他雌虫!”

肖恩瞬间回神,欲哭无泪,赶紧辩解:“诸位阁下,冤枉,当真冤枉,我完全不知情啊,也不是我把它带来的!!它之前明明亲口说过需要权限才能启动,虫神在上,我发誓我真的听见它这么说!当时我的店员克莱也在场,他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