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牧没有钱,牧牧被坏人欺负;季时风没有钱,季时风要打很多工,过得很辛苦。
路辞一直认为有钱就好了,有钱就不会被欺负,有钱就不用打工,有钱就有幸福。
所以大师说他得扎小辫,他就乖乖扎着,扎了小辫家里就有钱了。
但今天这一顿饭却让他觉得,原来有钱也是会辛苦的。他看着那些有钱人推杯换盏,听他们指点天下局势,听他们品评哪个总的秘书胸大屁股翘,感受到的只有反胃和恶心。
路辞趴在床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矫情了,他现在的难受比起牧牧受过的难、季时风吃过的苦、比起那么多挣扎着想要过日子的人,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排遣心里的这股难受,憋着憋着,心里烧得慌。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季时风给他发消息,说到家了。
怎么这么晚才到家,这是卸了多少的货啊。
路辞见路易睡熟了,于是给季时风打了个电话。
“你到家啦?这么晚啊?累不累?卸的什么货啊?重不重?是不是有好多啊?不会都是你一个人在干活吧?其他人偷懒了吗?”
“路大富,”季时风带着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这么多问题,我答哪个。”
路辞皱了皱鼻子,挑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累不累?”
“不累。”季时风说。
“骗人。”路辞说。
路易翻了个身,路辞担心吵着哥哥,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关上玻璃推拉门。
季时风觉察出他兴致不高,问道:“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了?”
路辞一只手抠着铁栏杆,咕哝说:“一点都不好吃。”
“你这么馋,还能有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呢?”季时风调侃道。
听着季时风的声音,路辞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平复了稍许。
“我猜猜都有什么,能让小馋猫觉得不好吃,”季时风故作思考,沉吟片刻,“嗯……清炒秋葵?白灼菜心?白煮虾?”
路辞瘪瘪嘴,一下子遭不住了,好难受:“季时风。”
“嗯?”
“晚上不是聚餐,是酒局。”路辞弯腰趴着栏杆,看着楼下黑乎乎的小花园,“我哥哥给我挡酒,他喝吐了,我爸爸也喝了很多酒。我不喜欢那些大老板,他们说话都好让我讨厌,指点这个指点那个的,有个人炫耀他打老婆,还有个人炫耀他有好几个情人。”
季时风沉默片刻,大概能推测出都发生了什么:“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去了。”
“我小时候可羡慕我爸爸了,我觉得他去应酬好威风,我也想去,我爸爸总是不让,说我太小了。后来我长大了,他还是不让我去,”路辞指尖抠着栏杆,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我以为应酬是很酷的事情,原来是这么让人不舒服的。”
季时风声音低沉:“你爸爸是在保护你。”
“我知道的,我哥哥也是。今天我差点就要掀桌子了,还好有我哥在,他替我喝了好多的酒。”路辞哽咽了一下,“季时风,我想快点长大了,我不能总让我爸和我哥替我挡酒。”
“你不用长大,”季时风说,“还有我替你挡着。”
说他自私他也认了,季时风就是觉得路辞不用长大,小倒霉蛋一辈子生活在乌托邦里有什么不好的。
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要替路辞把这个乌托邦的穹顶撑着,挡住那些丑陋的、龌龊的,只让路辞看见真诚的、善良的。
路辞揉揉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敞亮多了,他摇摇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吃顿饭的功夫,我又在触类旁通了。”
“路大富,”季时风再次申明,“触类旁通不是这么用的,没文化就别用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