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韬成不用回答他,他们也知道问题的答案。
“贾新民、郭庆利、王亚存、我爸妈、汤纯谢颐和白南的爸妈……”周拂晓用两只手掌在虚空中一捧:“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悔改。他们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法律会裁决他们,舆论会谴责他们,他们会有段不好受的日子,但这段日子会过去,他们会有新的日子,只有被害的人永远等不到道歉和理解的那一天。”
聂韬成接下他的话:“而且,这个世界好像永远是他们不知悔改的人在决定无辜者的命运。”
周拂晓用头发轻轻蹭着他的臂弯:“有时候……”他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有时候我会觉得,恶,就是因为它无法通过报应或者法律惩罚去消弭,才叫真正的恶。所以我不相信善恶有报,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被害者体验的恶,能被补偿回来。如果能被补偿回来,就不是真的恶。”
“这是一种很消极,也很残酷的想法。”聂韬成不置可否。
“往往残酷的那个,才是正确的那个。”
“但你会因为这些消极的想法不开心。最终陷入痛苦里面的是你,不是他们。”
周拂晓抬起头来,凑上去和他接吻。
聂韬成回拢手臂,手掌轻轻抓弄他的发顶,像安抚一只敏感的容易受伤的动物。
“我不是觉得你的想法不对,你是对的。”聂韬成低声在他唇边说,“恶是没办法消除的。贾新民他们这些人就像……就像台风、地震、火灾……是一股蕴含着极大的破坏力量的灾难,所到之处,就会造成伤亡、绝望、痛苦。而且灾难必然发生,不可避免。”
“即使我自己就是从事法律专业工作的,处理了大大小小很多的极端恶性的案件,我也明白,在法律面前,这些灾难造成的破坏很难去弥补。更何况,我们的法律还有很多漏洞和缺陷,有些恶,连法律都没办法,更不要提去实现真正的公义。”
周拂晓有点动容,聂韬成作为一名检察官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容易的。
聂韬成抚摸他的脸颊,指腹在他的颊腮流连:“但最糟糕的情况其实是,我和你,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这些继承了受害者遗志的人,陷入痛苦不能自拔。晓晓,我不希望你这样。”
“‘生活毕竟只是生活,生活只在我们自己,而不在外界。’我希望你开心,自由而快乐地活着,这个世界好还是不好,生活难还是容易,你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因为只有你活着,精彩而骄傲地活着,才是对施害者和邪恶最大的打击。”
周拂晓只要稍微张唇,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嘴唇。他捧着聂韬成的脸颊深切地吮吻。聂韬成把他搂紧,他们在床上翻滚,嘴唇从来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