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研究人。”
星辰寥落的天空坠着一团团沉甸甸的积雨云,树林仿佛受气氛所迫似的的静立不动、大气不敢出,偶尔在濒临窒息边缘小心翼翼地起伏。
月亮残留在云外的光晕不足以照亮路面,但这对安卡的眼睛不成问题,白村亦如履平地。
他们安静地并排走着,为了不栓狗链,专去无人偏僻的地方。
天是冷的,接近地面的空气却是热的,泥塘散发出宜人的湿润凉气,一条小路从他们所行的大路前方分去,劈开干枯杂乱的草窠,通往泥塘。
安卡稳重的步子忽然迟疑了下来,随即加快了,跑上小路,飞一般地轻快,哗的一声钻进了泥塘。
白村跟了过去,在岸边看他在里面扑腾打滚,扑咬飞虫,驱逐因温暖气候提前苏醒的青蛙,那种野性和快乐是他刚醒时短暂有过的,现在他仿佛变回原来的样子,做着一样的事,白村丝毫感觉不到他曾经的那种无忧和喜乐,甚至相反,他在发泄苦闷。
“安卡。”白村唤他。
安卡猛地停住,静立良久,毛发因泥水而纠结,如同一尊初具雏形的泥塑,直到白村又唤了声,安卡全身一抖擞,突然拖泥带浆地朝白村飞奔而来。
眼见他跳跃着,一路四渐着泥点子,白村满脸写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好不要,也是以这种无奈感情张开双臂,跟这条大泥狗抱了个满怀。
白村没有试图招架他十几米助跑带来的冲击力,任其自然的后退、屈膝,最终栽倒,压倒大片枯草。
风起,树林边醉酒似的摇晃,边发出深呼吸般的声音,近在耳边的枯草沙沙响动,仿佛畏惧得战栗。安卡身上温暖的泥逐渐变凉,腻浆浆地流溢于皮肤上,带着水藻、腐殖质和黑暗深冬的纯净气味儿,一点点两栖动物和哺乳动物的忧郁的腥气。
白村感到水岸特有的潮气侵袭着他的后背,头发被草缠住,他便不急于动弹,给伏在自己胸前的安卡摘下嘴角的泥块,捋顺沾满泥浆的眼毛。
安卡将下巴杵进他锁骨之间,鼻尖与他下巴相触:“你为什么不剪头发?”
白村不想说,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白村业长发的样子他明明从未见过,却是他所熟悉的,或许他忘了自己见过,总觉得就应该这样。他经常产生这种感觉,也许不足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