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是小事的,沈冬雅就是记得。

洗澡后回到小房间,沈珍雅坐在桌子那抹着雪花膏,那是她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沈冬雅打招呼:“姐。”

人走到床那边,就见白天收拾好的包裹旁多了两套衣服。

“嗯,那两套衣服给你的,反正我也快穿不下了,你带着吧。”沈珍雅头也没回,手轻拍着脸。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沈冬雅平时听着也习惯了,但这会就是觉得有点刺耳。她敛下眼神低声说:“好,谢谢姐。”

她坐在床上把那两套衣服塞进去,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她把自己能带的都带上了。

晚上八点多睡觉,沈冬雅和姐姐挤在床上睡,鼻间是雪花膏香香的味道。沈珍雅已经睡着了,她侧身望着放在床头旁的包裹,就是没有睡意。

可能是因为明天要离开这个家去到未知的地方,也可能是夜色清冷催人泪,沈冬雅想起很多。

姐姐叫沈珍雅,她叫沈冬雅。可是从小到大,爹娘都叫姐姐珍珍,叫她冬雅。她读过书,知道珍珍是珍宝的意思。

每次过年姐姐和弟弟都有新衣服,就她年年穿着姐姐的旧衣服。因为家里没有姐姐弟弟的衣服,就她能穿姐姐穿不下的衣服。

虽然沈冬雅知道很多同学也是穿哥哥姐姐的衣服,但心底就是会有点不平衡和委屈,全都在今晚冒了出来。

吃饭时娘总是记得姐姐和弟弟喜欢吃什么,从来不会做他们两个不喜欢吃的菜,但是很少会问起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这次下乡也是,每家都必须派一人下乡。

娘说:“冬雅,你姐找到这份食品厂临时工不容易,一个月能赚十几块钱呢,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转正了,她下乡不合适;你弟才十五岁还小,咱家就你合适。”

爹在旁边点头默认了。

沈冬雅当时好想说,弟弟十五岁小,她十六岁就应该去吗?

以前下乡是光荣的事,近年沈冬雅听同学说过她们家里哥哥姐姐去了后都是在受苦,每天干农活很累的,只有过年才能回来,过完年就得回去。

所以现在城里人都怕送孩子下乡,但街道要求了也没办法了。

那时候沈冬雅意料之中又满心委屈,她想问为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因为爹娘爱姐姐爱弟弟,就是不在乎她。她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好朋友山茶说过:“傻冬雅,老大是爹娘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儿子闺女都疼着,老三是最小的那个当然也疼着啦,如果是男孩就更加不用说了肯定使劲疼着。”

“哎这天下的爹娘都是一样的,就咱当老二最痛苦了,委屈了也没处说去。”

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套上,沈冬雅没有像以前每次委屈那样慌忙擦拭,怕第二天娘和姐姐看出痕迹来,而是任由泪水浸湿枕头套。

她只想在离家前一晚,安心放肆地哭一回。

无声地哭泣着,哭着哭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