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被冒犯了。

“话说,你很像日本恐怖电影那个明星。”james又兴致勃勃地开始说。

他是恐怖电影的爱好者,当初发表在国际刊物的研究,就是解读恐怖电影在不同国家文化背景下透露的民族潜意识,这份研究商业价值很高,之前听说有人请james去某个电影公司当顾问。

我不看恐怖电影。

一点都不看。

像是亚洲人看外国人的脸孔会觉得脸盲一样,外国人看亚洲人的面孔也会脸盲,这是典型的异族效应。

我想了一下他没有完结的话头,捧场道:“谁?”

“贞子(sadako)。”

“…你还有认真看她的脸?”

“氛围感。”他的表情像是对着我说“超像der”,“我们下次一起去看怎么样?”

“……”

他如果想让自己的头发变成科尔马河水草的一部分,大可一试。

我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在这时,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前台的美国小甜妹laura问我有个叫做保罗的咨询者,问我现在有没有空见。我看了一眼james。james已经在原地转了一个半圈,愉快地从我办公室离开,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离开不到一秒,他在门口再探出头,用手点我的方向,“我会给你留时间的。”

那个转圈完全没有必要。

最后那句话也完全没有必要。

我不看恐怖电影。我有个对外不能说的弱点。因为和我的外在不相符,所以说出来的话会让我主观上感到羞耻。

我决定要james冷处理的时候,名为保罗的咨询者已经进来了。

其他咨询室情况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们的公益心理咨询室存在的优点就是周期短,问题小,可以见识到五花八门,不同社会层面的人。

保罗说他只是路过,突然想为他的妻子索菲咨询一个问题,问这种代为咨询可以吗?

我调开电脑的系统面板,开始做咨询者的情况报告。

公益咨询室有个很强的弊端,那就是咨询者不一定会回访,也不会说实话,甚至有些人只是想要来满足自己的表演型人格的。不过,鉴于我们咨询室还是挂了大学的名字,来的人也不会那么闹事。

说了一套官方说辞之后,理论自然是建议他最好把妻子带过来,但他看起来很烦恼,我又不想和james聊天,所以我刻意拉长了我们的聊天时间。

妻子索菲是长期的抑郁症患者,而他是工作繁忙的纺织业企业家,很多时间并不能陪她。因此妻子开始停药了,这让他很苦恼。

我在电脑上打下「孟乔森综合征(munchausensyndrome)」,这是非常典型的心理疾病。病人会幻想自己生病,甚至主动伤害自己来博取别人的关注和在意。这还是要分严重的程度。

既然是因为缺乏关注并且拥有很强烈的不安感,作为丈夫应该就是要保证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原本想过要不建议保罗妻子养一只宠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围绕着丈夫转的生活重心,结果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小儿子马丁,非常懂事听话,就是这个孩子跟父亲沟通母亲开始停药的事情。

“马丁说,最近妻子一直在家里和一个名为戴安娜的人说话。但我们生活周围也没有任何一个名为戴安娜的人。”

受很多经典案例影响,我一般会认为说这种莫名其妙和人对话的一般是年纪更小的孩子,为了博取关注才会说谎,作为成年人的事例比较少。与人接触的案子最有趣的地方在于总是会有少见的个例。

“那么你们家的孩子也看到了戴安娜吗?”

“没有。”保罗说得很确定,说道,“我妻子是否患有幻觉?这是不是很严重?”

“从官方数据统计克制,抑郁症患者中伴有妄想与幻觉的精神病性症状的比例并不低,发病率可达三分之一。平均三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就可能存在严重的幻觉和幻想。停药只是加重了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