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此事奏报,再找人唱上这么一出,王盐司心思缜密,下官果然佩服。”柳贺道,“此时正好,不迟也不晚。”
“柳贺,你此言何意?”王焕笑中恶意十足,“莫不是快要丢官,你柳府台得了失心疯吧?”
“张大人,若不快些将柳府台羁押,堂堂柳三元沦为阶下囚,他一时接受不得做了傻事,我等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此言有理。”
待张九功手下兵丁上前,柳贺却道了一声“且慢”。
“下官只是想自王盐司口中知晓实情罢了,王盐司既已将奏章送至京城,下官也
就放心了。”
柳贺冲王焕微微一笑,王焕不知为何此时他仍能保持镇定,他这底气究竟在何处?
从柳贺猜中他几日前就将奏章送入京中的那一刻,王焕已经察觉到不妙,但此时河南道监察御史站在他这一边,人证物证俱在,局势不可能再向柳贺那一边扭转。
“徐都宪,今日之事,你可都听见了?”
蓦然之间,柳贺的话语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在王焕耳边。
“柳府台特意请本官看的一出好戏,本官又岂会错过?”
徐都宪此人身份,无人再比王焕更清楚。
有明一代,朝廷在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四处各差巡盐御史一人,总理盐课之事,换句话说,巡盐御史是负责监督盐运司衙门的,徐都宪名为徐爌,为人一贯刚正不阿,他露面的那一瞬,王焕已望之生畏。
大明朝最为有名的巡盐御史当属于谦,于谦曾任长芦巡盐御史,在任上屡获船私,远非如今的巡盐御史可比。
《红楼梦》中,林黛玉的父亲也曾任过巡盐御史。
大明朝的巡盐御史官位一般都不低,毕竟盐运使是从三品,巡盐御史没有固定的品阶,官阶只随官员自身的官阶来,徐爌任过都察院副都御史,是正三品的大员。(注2)
“徐都宪,您……”
王焕这才发现,徐爌竟一直扮成柳贺的随从跟在柳贺身后,而他一直未曾察觉。
“王盐司这出戏唱得真是妙。”徐爌轻轻拍了拍手,“柳府台,你便将事情如实道来,免得王盐司疑惑。”
“下官便逾越了。”柳贺自袖中拿出一份奏章,递给王焕,“王盐司,徐都宪与下官所为皆在纸上,你一读便知。”
王焕在盐运使这个位置上不干净,徐爌心中早已有数,二叔来扬州府却销声匿迹后,柳贺查到他与府中盐商搭上了线,便将此事及早告知了徐爌。
之后柳义如何贩卖私盐,王焕及府中盐商如何收买彭通判与付推官,又是如何安排人将灶户与盐商抓入府牢,柳贺与徐爌都早已知晓。
王焕若是不将弹劾柳贺的奏章递上去,柳贺还拿不到他构陷官员的实证,可他偏偏急着将柳贺扳倒,在抓人之事发生前,便迫不及待地给柳贺安上了罪名。
王焕读着奏章,手指不由一直在颤抖,照柳贺的说法,无论柳义在盐事上做了什么,他早已在巡盐御史那边备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