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官员们也都清楚,无论张四维、殷正茂等人如何看待柳贺,如今的朝堂上,能决定柳贺去向的仅张居正一人。
“这天底下比柳三元还能折腾的当真不多了。”
“柳三元才任了天子日讲几日?为何天子偏偏这般器重他?”
朝臣们议论纷纷,翰林院中也是如此,翰林之中虽有于慎行、王家屏这般与柳贺相交甚笃的,也有看不惯柳贺的。
于慎行与王家屏盼着柳贺早日回京,却有人暗自祈祷
,即便柳贺回了京城,也切莫再回翰林官的序列中。
翰林官一人一个坑,任日讲及詹事府官都要排资历。
若柳贺回了京,以他的资历根本不需要排队,因为他任天子日讲早,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的许国也排在他之后,何况柳贺任外官时是四品知府,外官在京中任职,平调都可以说是祖宗显灵,降一级是常事。
柳贺即便降官,要么是从四品,要么是正五品,不能再降了,他那詹事府右中允已是正六品,若回京任个从五品的官,岂不是等于三年白干?
而从四品官,在京是国子监祭酒,五品官则是左右春坊庶子。
翰林序列中,这已是相当了不得了。
如果柳贺能在翰林序列中官至四品,如何直白地形容他的地位——明年的殿试,他可以跃升至读卷官。
众所周知,翰林若是能任读卷官,那就是宰辅的后备了。
大明的内阁也是按资排辈,为何高拱当初急不可耐地要将李春芳踢走,就是因为李春芳只要在阁一日,高拱始终只能是次辅,即使他权势逼近首辅,但有李春芳在,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张四维也只敢暗搓搓地向张居正进言,说柳贺并不适宜回京。
此前言官之所以弹劾柳贺,也是有张四维的指派,然而扬州府之事真相揭晓后,张四维自顾不暇——他与王崇古皆遭言官弹劾,且王焕这盐运使的官位是张四维所荐,王焕出了事,张四维也无法置身事外。
几日之后,柳贺上了一份《盐政要事疏》。
柳三元遭贪官陷害之事早已在京中传遍了,在京城百姓心目中,柳贺与话本里仗剑匡扶正义的状元无异,他是大明朝的三元郎,他中状元时,无数百姓在街边为他庆贺。
柳贺即便在外任官,可京城百姓们也知晓他在任上的所作所为,《治水策》、《论商》两文可谓唐宋派杰作,这篇《盐政要事疏》同样条条在理,文章一出,便引得京中士子争相传阅。
明年是会试之年,不少外地的士子都聚集到了京中,备考的时间里,士子们自然要读大家文章,柳贺自任扬州知府后佳文频出,便有不少士子感慨,若柳三元一直外任便好了。
但一直任外官,似乎浪费了柳贺的能耐。
“……盐之利,不能哺盐场百姓,不能充国库之丰,天下皆之盐贵,贵在何处……柳三元这文,当真振聋发聩!”
“柳三元曾言,他文初仿韩愈,在下却觉得,柳三元如今的文章已经直追韩愈了。”
“此文初读平淡,读到后来,吾手握文卷不敢松开,只觉胸中有一股激荡之气,盐取自海,海滔滔不绝,盐之利同样如此,可惜灶户们每日辛苦取盐,却只肥了贪官与盐商。”
士子们再读《论商》与《治水策》,只觉柳贺事事皆通,他去扬州还未满三年,便将府中诸事了解得详尽透彻。
“翰林官皆以任亲民官为耻,只因翰林清贵,亲民官却成日与百姓打交道,让翰林们任亲民官,他们宁愿辞官不做。”一位士子道,“柳三元却毅然决然,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但愿天子看中柳三元,莫要耽误了他的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