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便被他在翰林院的同僚们找过好几回,就连远在河南的沈鲤都写信给柳贺,请他劝阻张居正。
沈鲤也清楚书生妄议朝政的坏处,他在家乡时,书生动辄批评官府之所为,或是滋扰百姓生事,然而废除书院属于一刀切,书生又多在冲动的年纪,政令一下,事情恐怕难以挽回。
柳贺等了几日,朝中议论声越发响亮。
何心隐被下狱一事反倒令他有了更多支持者,民间许多大儒纷纷为其发声,这些大儒虽非官员,却桃李满天下,朝中许多官员都接受过他们的指导。
张居正面临的压力也不小。
以张居正以往的脾气,民间议论声如何与他何干,书院他必是要关的,但这几年下来,他隐隐觉得,柳贺似乎是可托付之人,在和徐阶的通信中,他就曾直白写道,柳贺于他,正如当初他于徐阶。
若只他一人,倒也不必畏惧天下骂名。
可他若想推柳贺,柳贺的名声必然要好一些。
何况即便他不偏私,这报纸也十分有用。
张居正思索了几日,终是又召了潘晟:“仪制、主客二司今后便归柳泽远,祠祭、精膳二司归姚继文。”
“仪制司一贯是归左侍郎的。”潘晟道,“元辅,若叫柳泽远管,恐怕名不正言不顺啊。”
张居正道:“那便令姚继文将这报纸给接了。”
潘晟:“……臣回去与姚继文详商。”
这报纸工程何其浩大,姚弘谟快五十岁的人了,如何能将这细活校对完?这担子恐怕还得落到柳贺头上。
张居正又道:“再去翰林院派几人相助。”
“众翰林都在修撰《大明会典》,恐怕抽不出空。”
张居正当即点了几个翰林的名字,又将余有丁叫来,将这报纸改为礼部和翰林院合办,柳贺好歹还挂着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头衔,叫人干活顺理成章。
……
翰林院中,被点名的张元忭、吴中行及张嗣修俱是惊愕:“办报?光学士,我等皆在修《会典》,修撰未成,我等如何脱身?”
可事情已经定下,几人也改变不了。
张元忭、吴中行二人还好,他们与柳贺是好友,对在柳贺手底下办事并不抵触,张嗣修却仍记着柳贺将张敬修筛落一事,并不十分乐意去帮柳贺。
且他们都不明白,为何莫名叫他们去办报?
朝中因废除书院一事吵个不停,柳贺身为右宗伯不仅不规劝元辅,竟去办报了!
“子盖兄,你与右宗伯是同科进士,此次能同心协力为国办报,实在叫人期盼啊。”
“子道兄也是,办报有了功劳,可别忘了我等。”
张元忭与吴中行听了俱是无言,这几人的言外之意他们也能听出,无非是说他们与柳贺同科进士,同时入翰林院,柳贺如今已是三品侍郎,他们却被打发去辅助柳贺,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这些人不敢当着柳贺面说,然而遇上万历五年的翰林时,却总会表露出这等意思。
“能得子盖兄与子道兄相助,本官倒是十分高兴。”柳贺笑道,“听说元辅要从翰林院中派人,我原先还有些担忧,知晓是二位,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