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骞神色躁郁,却难以反驳。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床褥折腾出来的凹陷、和小臂被人枕出的微微酸麻能看出,昨晚的翻云覆雨并不是梦,只是没等他醒来,那人就跑了,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个荷包。
他倒空了荷包,连针脚缝隙都掏出来检查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一片小纸条,或者带姓名的绣迹,只有淡淡的香味。
吃干抹净不见踪影,怎么想,这钱都只可能是嫖资。
钟贞一脸揶揄,问:“那这人长什么样?漂亮吗?”
卫骞摩挲着荷包上的小羊,脑海中隐约浮起一个模糊的轮廓,迟疑了下:“应该漂亮吧。”
“……”钟贞纳闷,“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什么叫应该?”
卫骞又沉默了。
昨夜天气半阴,船舱漆黑一片,他与人谈事喝了几杯酒,进门后觉得口渴,饮了半壶桌上的茶水,然后就觉得又热又躁,都不知道自己床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又是怎么鬼使神差把人抱在怀里的,等回过神来,就已经……
虽然记忆模糊了,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挺漂亮的。
钟贞眼睛里全是震惊,他第一次听说两人共度完春宵,却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
京城也太乱了点!
可看自家将军这个模样,显然是对人念念不忘,他仔细问道:“那您还记得什么?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声音有什么特点?身上有没有胎记啊痣啊疤啊……京城这么大,您总得给点线索,我才能帮您找人罢!”
“不胖不瘦,腰有这么细,抱住的时候能箍到小肘这里。”卫骞伸出双手,在身前圈了一下。
“个头……我俩也没下过床,这怎么知道?”他烦道,“坐在床上刚好能搂住我的肩膀。声音么……挺好听的,哭起来也不烦人。”
一回忆,他脑海里只剩下对方半哭半求饶的抽泣,因为吃痛无力像猫咽一般。还有途中渴极,就着他手中茶盏吞咽酒水的动静,咕咚,咕咚,烧得卫骞喉咙生火。皮肤也很白,没什么光都能感到对方很白,又白又滑又细,像是城头王婆家新点出来的嫩豆腐,感觉一碰就能捏碎了。
还有他的温度……
难道这种事情也要给外人说?!
“还很香。”
钟贞可听见个靠谱的,追问道:“什么味道的香?”若是有特殊的香料,还能追着查一查。
卫骞不悦:“香就是香,还分什么味道?”
得,钟贞无话可说,毕竟自家将军是个打小混迹军营的糙汉子,让他分辨香里的气味,和让他分辨姑娘唇上口脂的颜色一样,难如登天。
卫骞神色越加烦躁:“还不够?你行不行,这都找不到?”
钟贞:“……”
不是,这能找到才怪!您听听您说的这里头,有什么是能听的内容吗!
难道让他到大街上,逢香喷喷的漂亮女子就上去抱一下试试腰身粗细?还是说把人吓哭,绑来听听声音?其他的就更不能提了,回头大理寺能把他当采花贼抓起来问斩。
“不是女子。”卫骞突然道。
钟贞一愣:“啊?”
卫骞视线偏离几许,又回过来扫了他一眼,笃定道:“这我应当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钟贞:“……”
这您倒也不必如此自豪。
所以闹了半天,他根本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
他们这位大宁百战百胜的朔北将军,刚刚回京,头一次去纸醉金迷的画舫,就被一个漂亮公子哥儿,用五百两给骗了身。而且人家事后连些许温存都没有,就跑得不见人影,想来是对这桩“交易”不太满意。
这银子,是人家翻脸不认人了,打发将军这辈子再也不见的封口费呢!
卫骞脸色一沉:“笑。”
钟贞绷住脸颊:“没、没有。不好笑。”
卫骞冷声:“笑出声来,笑一声,回去军鞭十下。”
钟贞:“噗。”
见卫骞冷脸往外走,钟贞渴不及待地想喝口桌上的隔夜茶,结果就看卫将军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了,回头道:“房间里的东西别碰,收拾收拾,全部带回去,一件别落。”
“……全部?”钟贞一怔,“带回去干什么,往哪搁啊,睹物思人也不用全带罢?”
卫骞不知道他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没好气道:“带回去给盛岚看看!”
他向来能忍自持,从骨缝里拔箭连麻药都不用喝,往日战场上哪怕是濒死昏聩之际,只消见过敌将一眼,都绝对忘不了。偏生昨晚整整一-夜,他搂着人什么都做了……竟然醒来了连对方一根眼睫毛都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