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冰霜化水,目之所及皆是湿潮,河堤污泥在湍急的汛洪翻涌中堆积到岸边或下游。可下游若是堵塞至无法疏通,河流便顺着民沟上岸,冲垮了岸边房屋。
蒋济钢带着河防营没日没夜地扛沙包垒堤,又分了一整队士兵绑上纤绳,跳到洪水里挖污泥,这才不至于将下游的其他县城全淹了。
可春雨连绵不断,将河岸边的污泥冲的到处都是,走在路上都快拔不起脚了。
张千户刚从岸边回河道衙门复命,又领了命就往王公公的宅子跑去传信。他刚想进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污泥的鞋,急忙收回了脚,站在宅门外好声托小太监传信:“这位公公,王公公今日可得空了?总督大人想请王公公一道去河岸巡查。”
王瑞诚抵建后,安稳地休息了几日,又受邀赴了几场商会给他办的接风宴,酒酣饭饱,悠然自得。
听说河道衙门的人终于跑来传信,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换衣。
马车临门,王瑞诚与小太监们一路有说有笑,盖过了夹道灾民的哀怨声。
感觉到马车停下,王瑞诚拉开车帘向外看,只见杨文晖早早地在地上铺了草席,方便他下车行走。
王瑞诚踩着草席小步向前走着,路过刚从水里上来的士兵,余光瞥了一眼他们满是污泥的衣裳,面色不显地走向杨文晖。
杨文晖上前相迎,站在王瑞诚身侧,徐徐说着目前的工事进展。只见河防营总兵蒋济钢换了一身干净官服姗姗来迟,跟在两人身后偶尔补充上几句话。
早些年,湑河泄洪并未如此严重时,河防营总兵属要职,要高于总督这个文官,总督衙门负责征收物资,而河防营负责押运之事。
但后水患四起,一条湑河春汛夏风秋涸冬冰,运输一事便转由陆运,河防营便主清理疏通、防洪抢险一事,加之如今运河工事由工部主理,他的官职便矮了杨文晖一截。
王瑞诚见湑河泄洪安然,附近的民房并未被波及,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往下看看吧!”
“公公,几大商会已经在衙门里等着询价了,不若我们先去议事,改天再巡查?”杨文晖刚忙拦住,他深知再往前走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带,可不能让王公公看见。
说到底司礼监就是皇上的手眼,他们现下还不甚清楚王公公的行事风格,不可贸然暴露太多。
但前些时日王公公不仅参与了那些商会的接风洗尘宴,还收了那些商贾的赠礼。看来天高皇帝远,一切都是好商量的。
王瑞诚远眺一眼,并未深究,冁然而笑道:“杂家只行监管之权,杨大人是总督,自然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