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赵小姐在外求见。”

“请进来。”秦老夫人甚至都站起身来了。

赵家与秦家是旧识,早些年,赵红珠甚至在秦老夫人的膝下教养过,于秦老夫人而言,不亚于心头肉。

秦山岳却拧起了眉头。

他这次回来,特意把赵红珠安置在了外面的宅院中,丫鬟奴仆一应俱全,但他前脚刚到家门,后脚赵红珠便跟过来了,未曾递过拜帖便直接拜访秦老夫人,实属不妥。

他思虑至此,门外已走进来了个红衣昭昭的美人儿。

与白青柠的清冷端庄浑然不同,赵红珠明艳招摇,望着人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的,像是一团明烈的火,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是个生机勃勃的好姑娘。

赵红珠曾是京城里最艳丽的那朵花。

“阿珠。”秦老夫人一见了赵红珠就红了眼,拉着赵红珠的手不松开,絮絮叨叨的问赵红珠这些年来过的如何,赵红珠低低的应了两声,提起来在漠北的艰难,听的秦老夫人都落了泪。

“这些时日你便住在秦府。”几句话的功夫,秦老夫人的心就偏到了赵红珠身上,亲自吩咐身旁的大丫鬟去收拾正殿后面的暖香阁,那暖香阁以前是秦老夫人的小女儿住的地方,给赵红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住,多少有些说不通。

只是除了暖香阁,府里其余的地方都是后宅,一旦住了后宅,那赵红珠就算是秦山岳的女人了,还不如暖香阁呢。

秦山岳重孝道,从秦老夫人见了赵红珠开始,他便一直没说话,等秦老夫人哭累了,被扶回了卧榻休憩、赵红珠与秦山岳并肩出了前厅、屏退下人、站在回廊下时,秦山岳才拧着眉、语气略有些冷淡的开口:“红珠,此事你做的逾越了,你现下住在秦家,名不正言不顺,日后还如何能出阁?”

赵红珠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自嘲的笑:“秦哥哥,我家那事出了以后,怎还会有人要我?我在漠北这几年,受尽人情冷暖,也便只有秦哥哥一人肯帮我,我早便想好了,我终生不嫁的。”

“今日非是我非要上门来讨嫌,我只是心里记挂着老夫人,想上来与老夫人说说话,只是没想到老夫人非要将我留下,我也知我如今身份低贱,不好在此长留,秦哥哥放心,我一会儿便去与老夫人辞行,绝不让秦哥哥为难。”

秦山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口处也有些愧疚。

当初那门婚事,说到底也是他们秦家见赵家突然惹上祸事,怕被连累,才匆匆退婚,他对赵红珠是有愧疚的,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辗转着帮赵家人平反。

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欠了赵红珠的。

“不必了。”秦山岳的声线低沉的响起:“你这几日便住在秦府吧,我明日便会上朝面圣,亲自将赵家当初的冤情陈述,并为你寻找你失散的亲族,待到一切都处理好,你再离开。”

赵红珠并不如同一般女子般感激涕零的行礼,她只是昂起头,给了秦山岳一个笑脸。

她本就生的明艳,这样一笑,简直比满院子的花儿都绚烂。

秦山岳有片刻的恍惚。

早些年赵红珠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境地,赵红珠都能昂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步步走下去,她坚韧,她果断,她有全天下的闺阁女子都没有的韧劲儿,遇事从不哭哭啼啼,永远都是最聪慧,最冷静的那个,所有人都称赞她。

群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赵红珠。

秦山岳曾经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姑娘。

但很快,白青柠那张温柔的脸就在秦山岳的脑海中浮了出来,清丽的莲香冲淡了往日的回忆,秦山岳退后了半步,那一贯冷漠锋锐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狼狈来,后退着说:“你、你先去休息吧,我尚有事。”

赵红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不变,就那样目送着秦山岳离开。

直到秦山岳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赵红珠一直昂着的头才缓缓地垂下来。

三年不见,当初因为她一句话而奔了几条街买回一朵簪花、趴在墙上说一定会娶她的少年也已有了旁的心上人。

那日的墙头余晖她一直记得,却早已是庭院荒草生长、将军佳人在侧。

岂是一句物是人非说的清的。

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唯独她一个人,落在三年前的那场劫难里沉浮,至今没有归处。

赵家早都没了,只有她还活在这世上,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功名傍身,她能有什么办法呢?真的让她在那个小庭院里就那样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