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岳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恼又气。
他从未遭受过如此挑衅。
他被人、用这种下作手段、阴了一手!
堂堂男子汉,竟然以这种狐媚冤枉的手段来栽赃陷害!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见白青柠护着沈时纣,又气的额头青筋乱跳,他不善辩论,一时失去理智,直接“峥”的一声拔出了刀。
管什么阴谋诡计,他一刀剁了便是!
重刀出鞘,明亮锋锐的刀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白青柠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身后的沈时纣骤然拉着手臂向后撤,她的袖口都被轮的甩成了一个半圆,与锋锐的刀锋擦过。
白青柠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水袖已经被割破了,被风吹的外翻,露出到手肘附近,一截白玉莲藕般的小臂露在外面,手臂侧面有一条细细的红线。
那是一条极细的伤疤,被刀气所伤。
而沈时纣正挡在她的前方,她刚才躲避的时候,沈时纣已经与秦山岳对了几手,她只能听见一阵身体碰撞在一起时的闷撞声,不由的心口乱跳,手心都渗透出汗来。
她躲避到后方才看清,四周的人群已经退散开来,沈时纣与秦山岳打在一起,两人衣袖翻飞、打的眼花缭乱,沈时纣数次以膝盖、小腿踢开刀背,但人身抵不过刀剑,他被逼的节节败退,正是危险之际,一支冷箭自秦山岳身后射来,角度刁钻,秦山岳被逼的倒退几步,冷箭入土,将地上整洁的瓷砖都射裂,迸溅出几块细小的砖块来。
与此同时,后面的街巷里跑出来了两匹快马,第一匹马上骑了追风,手持弓箭,骑于马上用箭矢逼退了秦山岳,沈时纣则转身单臂抱起白青柠,看好时机跃马而上,一手抓住缰绳,抱着白青柠与长街中纵马离去。
街上不允许平民纵马,只允许马车跑过,灯会上人又很多,看见马过来便惊慌的退让,一时之间街头都乱糟糟的,秦山岳躲避开接连而落的箭矢,再一抬头,只看见马蹄已经从街的这一头,跑到了街的那一头了,路两边都是慌乱的民众与散落满地的灯。
他追不上了。
但是白青柠也休想逃走,在这京城,他有无数手段把人翻出来!
与此同时,街头巡逻的捕快迅速到场,本以为是两伙流氓斗殴——灯会常出现这种事,扒手多,人也多,每逢这个时候都会抓点人进监狱,但是捕快们没想到,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居然看见了秦大将军!
当朝二品威武大将军!天子宠臣,满门忠烈!
捕快匆匆行礼,小心谨慎的询问:“小的见过将军,敢问将军,方才与您打斗的是——”
根据四周的民众所言,说是个风华正茂的少爷,也不知道是那家的贵公子,居然敢与大将军当街斗殴。
捕快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秦山岳的脸骤然变得铁青。
“此事是我私怨。”秦山岳一字一顿地说:“不必大张旗鼓,此处所有人的损失都由我来赔偿。”
捕快松了口气,心想不闹大最好,这些官宦子嗣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闹大了还得移交大理寺,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能躲远就躲远点。
捕快告退后,秦山岳召来了刚才全程在旁边围观、此时正瑟瑟发抖的小厮,叫他去调几个兵过来。
“找到他们。”秦山岳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森,隐隐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抓起来,那个男的,死活不论。”
小厮打了个颤。
男的死活不论,夫人便是要活得了。
“是。”小厮匆匆点头。
恰好此时赵红珠带着两个丫鬟从远处走来,秦山岳扫了小厮一眼,小厮远远离开了。
“山岳,怎么了?”赵红珠一脸诧异的询问道。
她刚才在那边看街头艺人吐火,正热闹着呢,突然听人说后面打起来了,她走过来一看,便瞧见秦山岳一脸凶神恶煞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一把寒光粼粼的刀。
她以前瞧见过秦山岳在沙场点兵的样子,确实煞气腾腾,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秦山岳的脸上见到如此浓重的杀意,像是要把一切都绞碎了似的。
秦山岳在听到赵红珠的声音的时候骤然清醒过来。
白青柠是背叛了他,但红珠没有,他还有红珠。
胸口处翻滚的戾气平息了些,他出于某种他自尊心的原因,不想把这些腌臜的事情讲给赵红珠听,所以他将刀缓缓插回了刀鞘,低声回道:“没事,碰见了个小毛贼。”
赵红珠何其聪慧、何其了解秦山岳,秦山岳一个动作,她便知道事有蹊跷,秦山岳就连公事都从不隐瞒与她,此时为何不肯与她说?
一种危机感窜上心头,赵红珠直觉认为这件事很重要。
只是秦山岳不说,她也不方便咄咄逼人的问,只是暗暗把之前跟在秦山岳身边、方才又走掉的小厮的脸记在了心里。
秦山岳这边她问不出来,那个小厮嘴里她也是能套一套的。
几个念头转过,赵红珠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昂起头来甜甜的和秦山岳笑道:“那我们去那边儿再逛一逛吧,我想放一盏河灯。”
秦山岳便陪着赵红珠去了河边,在一处摆着摊子的水亭前买了两盏河灯,老板递给他们笔纸,叫他们在上面写自己的愿望。
赵红珠拿了笔纸,写下了[愿赵家得以平反],然后折起,放进了自己选好的花灯里,她看向秦山岳时,却看见秦山岳在对着手里的纸发呆。
“还没写好?想不到自己要许什么愿吗?”赵红珠问他。
秦山岳骤然惊醒了似的,继而手中的笔飞快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将手中的纸折好了,叠放进了河灯里。
他们二人并肩走到了河边儿上——河就是一条护城河,贯穿了整个京城南北,河面上飘着很多盏河灯,点点萤火与缕缕月光将河面映的波光粼粼,他们俩在河边蹲下,赵红珠艳色的裙摆盖在嫩绿的草地上,她将河灯放下去,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
她信天有正义,她信善恶轮回,该是他们赵家的清白,迟早会还回来的。
她许愿的时候,秦山岳就阴沉着脸的看着手里的河灯,等到赵红珠都放下手了,他才匆匆将河灯放到河里,然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