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柠的脑袋“嗡”了一声。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她摁住的是什么,她前生今世加起来,已许久未曾碰过男子了,乍一碰到,顿时头皮发麻,骨头僵硬,浑身的肉都像是被冷水泼过一样泠泠的发紧,额头上蒸腾出一片热汗,喉头里夹着一团火,烧的她口干舌燥。
她当即便动不了了。
而被她压了一下的沈时纣动了一下,似乎要醒了。
白青柠重生以来,从未像是现在一样窘迫慌乱过,她想从床上翻身下去,但是她现在就在床里面,一旦她动作了,躺在她旁边的沈时纣肯定会醒过来的。
可是她不走,沈时纣也会醒过来!
白青柠左右为难,眼看着沈时纣已经睁开眼了,事到临头了,她竟下意识地闭上眼,开始装睡了!
白青柠闭上眼时,心里一阵懊恼。
她知道自己走了一招错棋,但现在悔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而沈时纣悠悠转醒时,瞧见白青柠在自己的怀里,顿时也惊了一下,白青柠听到他小声的“啊”了一声,然后颇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有点不适应白青柠在他怀里的样子,他似乎跟白青柠一样的手足无措,抽了两下胳膊,不仅没有抽出来,反而将白青柠的身子抱得贴的与他更近了。
他们俩几乎是面对面、身贴身了。
这是沈时纣第一次与白青柠贴的这么近,白青柠就如同一块柔软的温玉,外面裹着轻柔的、温热的薄纱,他平日里碰都不敢碰一下,但现在,他们俩却全身都贴在一起。
沈时纣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他知道白青柠在装睡,他都听到了白青柠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可他实在是舍不得起来,他想,白青柠要是真的对他没一点疼爱,白青柠是不会怕和他四目相对的,今日躺在这里的要是秦山岳,白青柠一醒来反手都能捅上一刀。
这样一想,沈时纣身上的血更热了,他的呼吸也跟着粗重了些,他想抱一抱白青柠,又不敢,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沈时纣一咬牙,眼睛一闭,也开始装睡。
反正白青柠也装睡了,他也装,白青柠不好意思醒来,他就也不醒。
沈时纣开始装睡的时候,白青柠的整个身子都跟着绷紧了。
沈时纣的呼吸就落在她的额头上,急促而火热,身体紧紧地贴着她,她可以感受到沈时纣的每一分变化,也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发软的手脚。
她都快被沈时纣逼死了,微恼之间,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沈时纣都多大的人了?她醒了不下去,是因为怕尴尬,沈时纣倒好,醒了不下去,还想要装睡讨巧!故意往她身边凑,搞的她都不知道自己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醒过来了。
她知道沈时纣对她有心思,但没想到这人脸皮能这么厚!
俩人又互相装了一刻钟,白青柠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今日还要进宫,尚未梳洗呢。
白青柠便假装自己刚刚醒来的样子,哼唧了两声,然后抬眼看了一眼沈时纣。
沈时纣还躺在床上,一副熟睡的样子。
白青柠越发觉得好笑,甚至还生出了几分逗弄的恶劣兴致来,她跨过沈时纣时,不经意间用膝盖蹭了一下沈时纣的腰腹。
沈时纣骤然弓身。
白青柠故作讶然的去看,就看见沈时纣锁骨往上都涨的通红。
白青柠在心里嗤笑。
让你再装。
她下床时,又故意用脚踩了一下沈时纣,沈时纣没想到白青柠会来这么一下,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他闷哼出声后,立刻翻了个身,把自己趴在了床上,假装自己只是无意间发出来一点动静,等白青柠出了厢房,他才轻嘶着转过身来。
白青柠踩得那一下并不重,说是踩,其实更类似于轻碾,隔着一层绸缎,他几乎都能感受到白青柠柔润的脚趾触感。
踩的不疼,但涨的疼。
他闭着眼调整呼吸,过了三刻钟的功夫,窗外便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追风戴着面具从窗外翻进来,先是摘下面具喘了两口气,然后才看向床上说道:“白姑娘走了,世子,我们也梳洗吧。”
他们是昨天才知道白青柠要去宫宴的,这样一来,俩人都要去宫宴,他们便只能等白青柠走了之后再梳洗。
可追风说过了之后,床上的沈时纣也没什么反应,他疑惑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只煮熟了的大螃蟹。
那脸红的,比姑娘们嘴上的胭脂都亮三分。
追风撇了撇嘴,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面具。
丢人这俩字,真的说腻了。
他们端亲王府的雄风估计就折在这一代了。
——
白青柠的马车从雾林院驶出来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
宴会是在晚上才开的,一般姑娘们都会在午后出发,但是她是被特意提点叫进宫的,所以要岔开众人,在早些时候就去。
她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因为要进宫,所以穿的华贵了不少,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鲛纱织金缠珠衣,下搭银丝勾蝉留仙裙,其上缀着莲花暗纹,因得十月底风疾冷厉,便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狐狸皮毛所制的大氅,白色的大氅被风一吹,华美中透着几分清丽。
白青柠生了一张芙蓉面,本就是个冷美人,被这颜色一衬,就像是天上的月似的,姣姣明明,直晃人的眼。
今天是春日陪她。
本来春日昨日便要按着她的吩咐离开的,但是因为进宫的消息突然来了,春日便往后拖了两日,陪着白青柠上了马车。“夫人新的小丫鬟可挑好了?”春日上马车后还担忧的问:“奴婢不在,秋月又是个不顶事儿的,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您不知道,秋月昨晚上不知为何,突然开了半晚上的窗户,穿戴整齐的站在窗口往外看,吹了一夜冷风,人都吹傻了,现在还没醒呢。”
白青柠听得直扶额。
她自从重生归来,便打定主意叫秋月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秋月又是个不经惯的,别人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三天不打她她就要上房揭瓦,一个小脑袋里面都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像是藏着一个世界,只按她自己的理解走。
“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秋月了,我会安排的。”白青柠说:“昨日便叫端亲王府的人去给我才买新的嬷嬷了,估计今晚回来,新买的嬷嬷就已经到了,你不必担心我了,只管做你的事,你聪慧,日后定有一番出路的,比做一个丫鬟好得多。”
春日便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今日是要外出去随主子做客,所以她穿的衣裳也很体面,上好的绸缎面料紧紧地裹着她的腰肢,所以她没有地方藏银子。
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知道这里有东西。
不是银子,是她的野心。
——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到了白家大门门口,在白家门口,白夫人带着白云霜已经等着了。
白夫人穿了身雍容华贵的红褂子,下搭蓝裙,一眼望去格外端庄,白云霜则穿了一身藕粉色长裙,上搭湖蓝色纱衣,外套了件同色的棉袍,脖子上还带了个兔毛围脖,一张小脸陷在柔软的围脖里,瞧见了白青柠,她不敢有太大动作,怕白夫人骂她失礼,但脸上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白青柠远远瞥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宫里头的贵人想见白青柠,自然不会直接下令叫人去,而是会谈一些场面上的说辞,比如邀约赏花之类的,总归是要找个由头。
白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白青柠怎么样无所谓,她可还有个亲生嫡女呢,自然要一起带过去,去太后前头露露脸。
白云霜也到了岁数,万一被什么贵人瞧上了呢?
白青柠到了白家门口后,先下了雾林院的马车,又上了白家的马车,白家三个女人坐在同一辆宽敞的马车里,白青柠与白夫人没话好说,白云霜倒是直往白青柠旁边凑。
比起来总是教训她、和她甩冷脸的母亲,她更喜欢白青柠这个姐姐,虽说白青柠性子清冷,不太爱说话,但是好歹只比她大几岁,一想到一会儿要进宫,她就有一兜子的悄悄话想跟白青柠说。
白青柠没怎么搭理,只是偶尔应一下。
她对白云霜没什么恶感,但同样也没好感,若不是太后懿旨,她是绝不会跟白家人掺和上关系的。
京城这地方便是这样的,别管内宅里闹成什么样,到了外头都是光鲜亮丽一家亲,白青柠在他们眼里,与白家就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不光白青柠要忍着白家,白家也要忍着白青柠。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皇宫门口,经由门口金吾卫查过后,她们三人由专门的太监领入了皇宫内。
至于丫鬟,都被留在了宫外等候。
皇宫巍峨雄伟大气磅礴,入了宫后就要低着头,不能四处乱看,唯恐失仪,她们三个人从皇宫门口走到太后的慈宁殿,足足用了三刻钟,大冷天脸都被吹僵了。
到了慈宁殿后,由太监把她们引到了外间暖身,免得寒气冲撞贵人,慈宁殿里烧着地龙,她们身上的寒气散了之后,便由慈宁宫里的大丫鬟引着她们进了殿内。
她们三个挨个儿行礼后,太后发了话赐座,三人才站直身子落座,白青柠落了座后,才抬眸看了一眼当今太后。
太后雍容华贵,端庄慈祥,语气祥和的与白夫人叙旧,原来太后当年做姑娘的时候,与白夫人还曾见过面,他们谈论的都是些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