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大哥心中记挂着王庭,夜宁也担心父母王兄,所以他才决定让他先返回,自己独自留在这里。
夜宁叹了一口气,到另一个较小的山洞中找出纸笔墨,给王兄回了信,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让他们不必太挂心。重新系好信笺,他摸摸小鸟脑袋,送它飞回落日晚霞里。
王庭叛乱的那人,其实算得上是他父王的挚友、他和王兄的老师,他曾手把手教他们握弓、持剑,带他们骑马,告诉他们如何在茂密丛林和荒凉沙漠中狩猎生存。
然而,只因一个外人挑唆,他就渐渐与父王生出嫌隙,起了谋逆意。
夜宁看着日暮长河、红霞散尽,忍不住摇头:权力,当真能叫人盲了眼睛。
等他重新返回山洞里,却意外地发现那姓萧的汉人将军裹着薄被、端坐在石桌旁:烛火摇曳,石凳上的男人肩宽腿长,光影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高挺的鼻峰也因此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的坐姿极端正,肩背笔直,从后面看像青铜古钟、像山峦岳峙。
听着跫跫足音,萧令璟回头道:“姑娘回来了。”
夜宁微偏脑袋,露出个疑惑表情。
原来,刚才夜宁在山顶时,洞内的萧令璟就倏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只有一张床。
《礼记》有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施、巾,非有行媒,不相知名。
他刚才昏着不作数,如今既醒了,断不能再失礼。
萧令璟轻咳一声,拱手将自己的担忧说明,他一个外家子,不能不顾姑娘名节,“红岩山多风蚀洞,还请姑娘让我别处……咳,别‘洞’而居。”
说完这些,也不管夜宁听没听懂,他自己先咬了咬舌头。
肃北将军萧令璟,这辈子没讲过这么多文绉绉的话。
他不爱读书,小时候虽被选做东宫伴读,但到底不是这块料,更多时候都在挨先生板子。
不过,没文化不代表没家教。他爹泥腿子出生,也有一套待人接物的道理;他娘系出名门,虽不要求萧令璟守外祖家的家规家训,却也教他知礼、守礼,不逾礼。
他萧令璟做不得陌上人如玉的公子,至少要当个正人君子。
夜宁听完,却不赞同地蹙额,他指指火塘,对着萧令璟比出个抹脖动作。
萧令璟沉吟片刻,明白过来:红岩山的岩质漏风,白天升温快,夜晚却极寒,洒水成冰的那种寒。姑娘告诉他的是,若没有篝火,人躺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晚上就冻死了。
“这个姑娘放心,我会生火的——”
夜宁却摇摇头,继续比划,这里山洞虽多,但能通风又能安全燃火的,只有他们目前所处的这一个:过于通风的山洞太冷,不通风的山洞又会让木柴燃烧不充分,人在里面,极易窒息而死。
他们这个,也是侍卫大哥挑挑拣拣,冒险试了几次才最终找到的。
“……”萧令璟虽记着男女有别,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守虚礼。他沉默须臾,折中道:“既如此,不若姑娘借我两条毯子,我睡地上好了。”
地上?
夜宁深吸一口气,忍了忍,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莫生气,他虽知汉人礼多,但没想到竟这般麻烦。
波斯绒毯是软,可红岩山地板更凉,凭他胸腹上破着大窟窿去躺,岂非是在找死?
他走上前,虚戳萧令璟胸膛:你身上有伤!
萧令璟却道:“从前在军中,我们也是这样躺地板的,急行军时偶尔借住百姓家,也断没有占主人家床,或者和主人家同床共枕的先例——”
夜宁:“……”
废话真多,他不想忍了。
他上前扯住萧令璟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他掀上石床,然后夜宁极快扯起被子,一整张盖到萧令璟身上。
动作太快、行云流水,萧令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姑娘摁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