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祭酒一贯做不来春风化雨安抚人心的那一套。若这些巫觋现在就成不了事,那他不如早早就放弃了他们。
一年少的巫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询问:“大人,日后还有更强大的异兽会异化吗?”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少年,还有人偷偷瞅楚祭酒的眼色,显然他们也抱着同样的疑问。
养在巫宫里血脉纯净的少年尚且不识愁滋味,楚祭酒能理解但要亲手捏碎这份天真:“羽衣已经国破,桑蚕国子民勉强还能苟且偷生,黄沙国如今已被漫天黄沙彻底覆盖,尸骨无存。”
“只有我楚地和雪域尚且安稳,若不是有神明护佑,你们觉得还能安稳到几何?九幽之地变动,地下幽冥怨秽浊气来到人间,最先受难的便是我们人族。”
“独木难支,真到了绝地与我的下场便如那黄沙羽衣一样。你等可想清楚了?这般言语我只说这一回,尔等心中若还有疑问,便趁早提出来。”
楚祭酒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在众人心头。只觉得心口发疼发紧,难以呼吸。
少年眼里噙着泪,他知道不该问下去,可就这一次机会,他若不问出心中疑惑日后便没了机会,于是大着胆子继续出声:“大人,咱们虔诚供奉神明,难道神明就不管我们了吗?”
楚祭酒挑眉看着说话的少年,十一二岁,胆子不小。
他这一眼只看得少年羞愧的低下了头,过了几息又倔强的抬起来看向楚祭酒,想要一个答案。
楚祭酒欣赏少年的胆识,不吝回答:“你们凭什么觉得神明会一直庇佑我们?是凭香果供品、大小祭祀出的那点力气?还是尔等觉得神明就应该庇护我们,因为我们生来弱小?”
众人恍惚,他们自小修习巫术,自然知晓在最开始人族势弱之时,是人族的巫千方百计历尽艰辛,才求来了神明的庇佑。
神明和人族之间永远不是互相合作,而是神明单方面的赐予。
主动权掌握在神明的手里,神明若想庇佑那是人族之幸,若不想,让人族也无可奈何。
巫族侍奉神明的时间太漫长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初衷,将最开始的卑微祈求当成了彼此合作和理所当然,似乎神明生来就该庇佑人族,似乎人族供奉的那些小小祭品就足够换取神明的垂青。
“想清楚了,我等供奉的是九天之上的神,万族在神的眼中不过是蝼蚁土屑。我族好运得神明另眼相待。但这不是我等毫无作为依附神明的理由。”
“更何况神明已经向我等发下神谕示警,又在灾难初始时庇佑我等,神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楚祭酒毫不留情地打破众人的幻想:“神明难救找死之人,你等若只想靠着神明庇佑苟活,那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一了百了。”
语罢,大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那小小少年微微歪着头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尔等随吾出发。”阿图的声音打断了众人:“若有人想留下,现在便回去。”
不过片刻,大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人独留。
楚祭酒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至少没有一个糊涂之人。
众人连夜赶路到了寒山,晨光照耀在山上,漫天飞舞的黑蝶果然异化,林间到处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已经有不少弱小的野兽遭了灾。
灾祸并不只这独一份,被黑蝶咬伤后侥幸逃脱的野兽伤口上也沾染了黑蝶的邪晦之气,变得暴躁发狂起来,到处冲撞厮杀。
越往山里走,血腥气味越多,寒山山脉庞大山势和缓,不少进山采集捕猎的人也遭到了黑蝶的攻击,死伤数十个。
阿图带着手下的勇卒们拿着锋利的剑和长矛试图绞杀黑蝶,一开始绞杀起来还算简单,黑蝶虽然异化但翅膀脆嫩,利器杀过去即便一时杀不死但只要破坏了翅膀黑蝶的伤害便大大下降。
而巫觋们每一到二人配合五至七个勇卒,在勇卒们进行厮杀的时候用巫法护佑勇卒不被邪晦之气侵袭,同时牵制住因邪晦之气暴躁的黑蝶,使其行动力大大下降更好捕捉。
春日万物生发,正是蜂蝶一类的飞虫繁衍的时候,异化了的黑蝶漫山遍野都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蝶被斩杀了一批又一批,巫觋施术的速度变慢,勇卒们挥出利器的力量也在减弱,他们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