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治愈了

月下清河更得意了:“正因为别人的不理解,才显得我遇到中也这件事多么珍贵。”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又把敬语偷偷去掉了。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在海风中伸了个懒腰,打量着这片与众不同的城市。

比起横滨不知道要和平多少倍的“横滨”。

稍微有些无趣,不过大概是大多数人想要的吧。

也不赖。

“这种笑容很不错哦,中也。”

月下清河惊奇地通过摄像头观察他:“我可以把你拍进来吗?想留个纪念。”

中原中也懒得管他。

他的身后是一片宽敞的码头,而他侧着身,没有染色的赭色发尾在空中飞舞,然后被他拨开。

月下清河活跃地到处找着机位,偶尔让他看过去,他便敷衍地瞥去一眼。

不知第几眼的时候,中原中也忽然看到月下清河蹲在原地,脖子努力向上仰着,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阳如同融化的金红色液体,在天幕的恸哭中淋了月下清河一身。

他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贪婪地望着前方。

“你……”中原中也忍不住出声。

“真好看啊。”月下清河喃喃道。

月下清河眼睛酸涩,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被眼前画面戳中,保持举着摄像机的姿势向中原中也的方向拍,拍他挺拔地站在斜阳下。

霞光红得像是天上垂落的另一片海,把他与中原中也与拉着汽笛的船淹没了。

月下清河耳朵里穿着风声,他像是花儿吸收甘霖,在舒适的寂静中试图让自己全部的感官都去感受这样不知所谓却让心脏变得柔软的时间,半晌才揉揉眼睛。

“糟糕,好看到快要哭出来了。”

“你到底多容易感动啊。”中原中也哑然。

“中也真应该和我共享视角,就知道刚才我有多幸福了。只有这种时候,我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为什么?”

“因为很多时候我会累到想要死掉……像我一样容易受挫的脆弱的人类,是必须要偶尔看看天空或者地面的。”

“这样只要能看到有一处是美好,我就觉得自己还在坚持活着是有价值的。”

“价值?”中原中也走到他面前,就像两人初遇时一样,俯身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价值,所以才需要别的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来填充?”

“这种说法听起来像在骂我。”月下清河鼓了鼓脸颊,摄像头对准中原中也的脸,“不过忙得想彻底摆烂的时候,确实会这么想。”

像自己这样的人,净是给别人添麻烦,还是消失比较好——在得到奖学金却在下一次试验中没能取得好成绩的时候,在老师担心他熬坏身体给他批了假期以后,在好心却帮了倒忙的时候,在事情越做越不满意的时候,他偶尔会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然后这么想。

“所以你才会一直道歉啊。”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蹲下来,月下清河的镜头也随着他变成了平视的视角。

美瞳之后,钴蓝色的光隐隐闪烁着,中原中也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才一直在哭。”

“想法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只要发出哭声说不定就会有人来关心你,只要表现得脆弱说不定就会有人因为怜惜帮你把麻烦的事情解决掉,然后就可以被动地抛弃责任。”

月下清河的头发垂下去,像是兔子一类的生物在猛兽面前垂下耳朵,以他那种一如既往的谦逊和温柔接受了中原中也的话:

“是这样,我一点都不成熟,而且还很菜,虽说很想辩解我已经努力变坚强了,但是在中也面前,这种程度的努力还是太不够看了。”

中原中也嘶了口气,无奈道:“你还真是会不遗余力地指责自己……那你没有想过吗,比如说真的有逃避的时候呢?”

“……你在动漫里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退路。”

中原中也噗地笑了。

“那是对我而言,小鬼。”

他的手指按住摄像头,把它从两人之间拨开,不容许月下清河从他那样强势而自信的目光中躲闪开:

“但你就是这种弱小的家伙,如果感到害怕,就算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但时间是流动的,就算我躲起来,也不会有变得更好。”月下清河反驳。

“不。”中原中也斩钉截铁地说,“在此之前也许是这样,但是谁让我们相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