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睿轻轻将手指收起,攥住了掌心的伤口。
明康十七年春,他皇兄送他那枚章子的那一日,他不小心被弓弦崩到了手。
原来是那一日。
竟然是那一日。
“陛下,你的‘君子不器’,我的‘淑善为要’,咱们此时的模样,大概就是它们初初认识咱们的样子。”
闭着眼枕在空中,沈时晴神态怡然:
“今日没有听见陛下啰嗦,我还以为陛下是在公堂上逞足了威风早早睡下了,没想到原来是之前的心音成了如今的共梦。”
赵肃睿在看着眼前的沈三废。
十四五岁的沈时晴身形未成,透着稚嫩,她本就白,年少时又不像后来带着些许愁怨之气……看见了她裙斓上用粉线勾勒出的玉兰,赵肃睿觉得这裙子还挺衬她。
最初的惊喜与惊吓都散去了,赵肃睿想起了正事儿——他可是还要找沈三废算账的。
“沈三废,那卓生泉是你专门找来的吧?”
沈时晴睁开眼睛,她尝试着招了招手,一阵风吹来,她坐在了风上,看着赵肃睿。
“陛下,卓侍郎身为刑部侍郎,三司会审本也有他的一份儿……”
“沈三废,你不用与朕推诿,今日会审那三人,石问策自不必说,你要用‘沈时晴’让石问策成你修改律法的马前卒,杜非秦同庄长辛一样算是朝中务实少壮一派,你也有拉拢他的意思,剩下的一个卓生泉,你就是要用他的那些龌龊来恶心朕。”
沈时晴看了赵肃睿一眼,又垂下眼睛,她的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木案,上面又有一些石头,一个研钵,一个小锤子。
将姜黄色的石头敲成小块儿,她才说:
“卓侍郎数年来一路平步青云,少不了陛下的扶持,我本以为他得陛下青眼定是在才德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在陛下的口中,他的人品竟然如此不堪。”
赵肃睿上前两步,就算是在梦中,他也要把这阴阳怪气的沈三废千刀万剐!
沈时晴却只是看他:
“陛下,你年少时生得还真是俊美。”
赵肃睿:“……”
他刚刚想干什么来着?
“沈、沈三废!”
沈时晴这时已经垂下眼睛将敲碎的碎石放进研钵,开始研磨起来,只是口中应他:
“陛下唤我何事?”
赵肃睿想问这沈三废为什么平白无故又夸赞他的外貌。
可这样的话一出口他岂不是示弱?一句夸奖而已,谁稀罕呀!
哼!
黄色的石头渐渐成了粉末。
沈时晴一翻手,手中又出现了一碗清水似的东西,她缓缓将它倒入研钵,倒一点,就研磨记下。
赵肃睿被她手上的动作吸引,忍不住探头去看:
“沈三废,你怎么还做起了这色料?”
“手痒,既然是在梦里可诸事顺意,自然要做些想做的事,陛下你就没有想做的,或者想要的?”
赵肃睿看着黄色的粉末渐渐成了黄色的泥,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雌黄,据说五代时候在敦煌的壁画颜色甚是明丽,其中就有雌黄为色,我一直就想自己做做试试,只是一直弄不到。”
看着研钵里的糊变得足够细腻,沈时晴又弄出了一碗清水倒进研钵。
“雌黄?此物名贵?”
少年模样的赵肃睿将手背在身后看着研钵,神色专注。
沈时晴略略抬眸看了看他,又重新看向研钵。
“也确实名贵,不过从前不许我做,是因为这雌黄加热之后会生毒气,要是将毒气凝出,就是砒霜了。”
赵肃睿:“……”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面前的女孩儿:
“沈三废,弄火药,弄砒霜,还弄那些密文,你会干的事儿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