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睿是她的弟弟,是她的同伴,可他终究没有一颗能为了天下女子排除万难的心——那比无数弟弟都宝贵,就像是宝珠与明月,她林妙贞可以没有宝珠,这人间不能没有明月。
“陛下,端己殿大学士赵明音求见。”
听见一鸡的声音,林妙贞又抬起了头。
片刻后,她和赵肃睿看见了穿着一身戎装的赵明音。
“陛下,臣于数月之前收到了先协办大学士沈韶之女沈氏的血书奏折,她状告英郡王赵集渠、怀远县主赵拂雅、宁安伯谢文源等人在燕京城中借住地下水系勾连相通私挖密道直通西苑,还私藏数百斤火药意图谋反,今日燕京城中突传巨响,正是沈氏发现了火药之所在。臣已经派出府中侍卫前往宁安伯府,现下入宫是向陛下请命,请陛下诛杀犯上作乱之徒,下旨讨逆。”
过去了几个月,陈旧的血迹已经成了黑色,也几乎闻不到什么血腥气。
赵肃睿看着那一封“血书”神色莫名。
只有他的指尖死死地捏着薄薄的纸,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焦。
万千铁索,每一根都叫沈三废。
每一根,是江山,是人心,是世情……沈三废,她是笃定了自己是被她拿捏在手了是吧?
“好。”
他轻声说道。
“一鸡,去拿纸笔来,朕要颁旨。”
这等事儿自然不用一鸡亲自去,不过几息的功夫,就有腿脚灵便的小太监抱着笔墨纸砚到了陛下的身前,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桌子一路小跑的。
“皇爷,奴婢给您掌灯。”
“灯什么灯呀,还嫌这宫里的火少么?”
赵肃睿一把推开二狗,也不耐烦磨墨,有那救火的宫女带着一身黑灰下来,他直接将人叫住,从那宫女身上抹了把黑灰下来。
他要写的圣旨很简单,短短十几个字罢了。
“一鸡,你亲自带着去用印。”
“是,皇爷。”
低头看了一眼圣旨,一鸡的眼睛瞪得极大。
赵肃睿却垂着眼,仿佛自己只是随便点了点儿宵夜。
“快些去。”
“……是。”
夜风吹动着那张血书,赵肃睿轻轻拈起来,掸了两下。
“姑母,赵大学士。”
“微臣在。”
“这是你第二次在国有逆贼的时候进宫护驾了。”
其实并不是来护驾的赵明音:“……”
赵肃睿仍是看着手里的血书,他轻声问:
“小姑姑,你说,要是当年,我父皇没有压下给你的封赏,让你真的能有一千护卫,是不是,你在收到了这血书的那一日就已经将宁安伯府给踏平了?”
此话,赵明音无话可答。
赵肃睿也知道。
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他为君主的那颗心,被权势浸透了的魂魄,此时都在想,如果、如果过往的一切里有一步,有人去想应该给女人一点什么,给为公主的赵明音,为母亲的秦姝,为女儿的沈时晴,给她们一点什么,是不是此时的他就可以不用站在火光之下完全得不到沈三废的些许消息?
沈三废把世间的一切变作锁链,火药爆炸,密道曝光,甚至,说不定连赵集渠都已经被她诓骗来了燕京,她就是要让世人都知道赵集渠的狼子野心,而他赵肃睿,也是其中的一环。
一个……知道了藩王谋反生出了雷霆之怒的皇帝。
就像她的小姑姑,是忠君报国的公主。
林姐姐,是深明大义的皇后。
每个人都有她的角色,每个人都在她的棋盘之上。
一鸡二狗三猫四鼠、文武百官前朝后宫,所有人都在她的算计里。
她说整个大雍在跟她夺产,所以她毫不客气地算计了整个大雍朝。
可他呢?
“小姑姑。”
“陛下……”
“如今朕能信的人不多,还请你暂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带着朕的虎符去调集兵马,今夜端己殿的火,是有人想要犯上作乱谋害于朕,幸好,朕也不是毫无防备,二狗的手上有名册,你带人将他们尽数拿了。至于拿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