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差,他差点儿就把自己的大半家业送给了一个无爵平民!
经了这两遭,谢文源的谋划之心还没死,狱卒已经被吓怕了,后来牢中再有人来,谢文源想要跟人相交,狱卒就会说一句:
“谢伯爷之前交好的,一个人死了,一个被夺爵了。”
真是出了名的晦气。
后面这些陆陆续续被关在北镇抚司之人,身上多半有陛下查鲥贡和太仆寺账目查出来的亏空,每日都盼着自己能运气好些家里人能凑了钱来替他赎罪,哪里敢碰这等晦气?
天长日久,连被关在谢文源左近都不肯了。
几个月过去,谢文源早就形同枯槁,也越发无人和他搭话,昨天夜里北镇抚司突然牢房大开关满了人,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直到,方才那一声惨叫。
“赵肃睿!本王乃是太祖血脉!你竟敢对本王用刑?啊——”
惨叫声自光亮处传来,谢文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受刑之人,竟然是个藩王?!那、那是谁?
赵肃睿斜倚在紫檀木的大椅上,脸上的神色有些倦怠。
“刚知道你想造反的时候,朕还想看看你能施展出什么手段,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一个蠢物。”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笑着说:
“赵集渠,你难道以为自己还能走出这牢狱?等你死了,朕就把你的头炮制一番,摆在乾清宫的门前,再让天下藩王依次进京,仔仔细细看清楚了你下场。你如今,也只有这一点用处了。”
赵集渠身上挨了三刀,又有之前的枪伤在身,疼得浑身发抖。
他不想死。
越是疼,他越是不想死。
“主谋,主谋不是本王,本王也是被怀远县主所蒙蔽……”
赵肃睿冷笑:“我就算把怀远县主那老妇一刀刀片了,又哪有你的一颗人头好用?赵集渠,你也不必再与我诡辩,朕已经把你的罪状都写好了,你只要死了就是。”
赵集渠一直都知道赵肃睿的喜怒无常,他嘴上会跟自己的抱怨说赵肃睿德不配位,心中却一直羡慕他坐九五宝座,能随意的任性妄为。
他可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是让赵肃睿任性妄为的一部分。
“赵肃睿,你、你将我私下处置,就算罗织了再多罪名,又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得了吧,这天下还没哪个皇帝是被人骂死的,要是人的嘴真有用,你也不会大冷天地跑到燕京城挖地道了。”
赵肃睿对着一鸡招招手,一鸡又呈上了三把短刀。
赵集渠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他努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鸡,赵集渠的同党捉拿的如何了?”
“回皇爷的话,除了赵勤仰外逃,其余人都已经被抓,振武将军和神机营江淮左多年来与谢家和英郡王府暗中往来,如今也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
“这就完了?”赵肃睿想了想,问,“那谢家,不是还有个宁安伯?”
“回皇爷,宁安伯谢文源数月前就已经被关押在北镇抚司。”
赵肃睿略一点头,说
“既然如此,就把赵集渠杀了,有一个谢文源交代,也足够应付那些藩王了。”
一鸡没吭声。
赵肃睿抬起头,三把短刀被他一齐对准了赵集渠的咽喉。
“别!别杀我!”
赵集渠情急之下大喊出声:
“当年你兄长赵肃乾的死!是徐州左卫吴元司所为!吴元司与徐州当地官吏乡绅勾结,贪墨治水银两数十万之数,被赵肃乾发现,吴元司假称你兄长和沈韶一行是迁移财产的富商,让淮河水匪动的手!谢文源、是谢文源告诉吴元司的,他假冒了沈韶的信!”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兵贼、贪官、乡绅、水匪、反王……
片刻后,看着被人从牢狱里拖出来的一身屎尿的谢文源,赵肃睿笑了。
沈三废,她痛恨的种种,竟是曾联起手来,杀了她的父亲。
他的兄长。
反倒是他,这些年,这些虫豸之辈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自以为这些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以为他们是他豢养的猪狗牛马。
他竟然如此以为。
他竟然如此以为?!
皇帝又如何?
手握天下权又如何?
不过是个,到头是个自以为是、任人蒙骗的废物罢了。
“哈,哈哈哈哈!”
年轻的皇帝大笑出声。
“这等废物,也能害了朕的兄长?”他看了看谢文源。
“这等废物,也能蒙骗了朕这么多年?”他指着赵集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