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珊珊也要读书,你有梦想,她也有啊!”
“做人不要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
“对不对,小雨?”
她从小没有爸爸,是妈妈带她东奔西走打工赚钱。
她总是那样懂事,为了得到妈妈的爱,她可以变成这世界上最乖巧最听话的女孩。
可妈妈说着爱她,可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奇怪。
小时候她不懂,后来长大了,她懂了。
那眼神里没有爱,是恨。
或许是妈妈魏敏恨爸爸的缘故吧,所以也恨屋及屋。
直到妈妈嫁给了继父,就开始极尽讨好继父一家,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那个年幼傲气的何舒雨死在了高二那年的深冬,剩下的躯壳,沦落进无尽的深渊。
她是如此的麻木又乖巧,被母亲魏敏推入滚滚洪流中,因渴望着那明知不可能的亲情,不断地谦和、退让、忍耐。
无休止,无休止地……
一阵呕意从喉咙里升腾上来,她猛地睁开眼,冲进了卫生间门。
她不可遏制地呕吐,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怨愤、不甘、痛苦,全部呕出来一样。
地板冰凉,手脚麻木,仿佛周围是无边地狱。“哒哒哒,哒哒哒。”敲门的声音。
何舒雨猛地抬起头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门外是小纸片人焦急的声音。
那声音犹如一丝天光,破开她深处的万丈地狱,从中泄出一丝亮光。
何舒雨直愣愣地看着这丝亮光,心如擂鼓,仿佛可以跳动出身体之外。
地狱么?
不,那只是自己把自己困住的囚笼。
直到被抛弃、被作贱到了这种地步,何舒雨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叩问,叩问心灵:
【何舒雨,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妈妈不爱你,殷恒不爱你,你为什么要强求那份爱呢?】
【你明明可以获得其他的爱,你明明可以抛弃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光亮。】
心脏处,有什么陈年已久的硬壳寸寸皲裂。
“没……没事……”何舒雨编了个理由,不希望小纸片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落魄,“是……月事造成的……”
“是么?”小纸片人扣了下门扉,“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没有,你去睡吧。”何舒雨说道。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淡淡的渴望,就是希望他别走。
门缝下的光亮,不要消失。
可她是那样妥帖又为人着想的人,留人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淡淡地想,那光该消失了吧……外面都没有声音了。
可是——
没有,外面的那盏灯还亮着。
她甚至可以透过那盏灯,看到那个人拖鞋留下的淡淡影子。
小纸片人还陪着她!
她心里的小花,一点点绽放开来。她坐在门旁,手指一点点拂过那点点光晕。
一个想法在她心中逐渐坚定——
她想——活出个人样来!
这一次为了自己,再也不被任何一切束缚。
为什么要为了不爱自己的人,伤害自己呢?
他们不爱她,她也当然可以不爱他们!
……
她靠着门,手指轻触门口些微的影子,她知道,有个人在门背后陪着她。
她的心头,忽地充盈了暖暖的能量。
她转头,看着马桶的方向,吐出来的秽物已经被她冲干净了。
可她知道,她身体里还有一个东西,不能被冲干净。
她身体里有一个孩子,一个甚至她不愿称之为孩子的物体。
她对它没有丝毫感情,它纯属意外,不被期待。
何舒雨甚至不知道,这是她哪一次醉酒后,和陌生男人犯下的罪孽。
它的存在,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时不时会冒出来吓她一样。
之前她被打到谷底,有意摆烂忽视。
但现在,她想好好过人生,重新开始。
就不能让这个过去的错误影响到未来。
她的手一下子抓紧了腹部的衣料,明天她就跟洛瑶打电话,告诉洛瑶关于这个孩子的事。
周末就去医院拿掉。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还因为……她心里隐隐有感觉,却不肯承认,余光别到那个陪着她的影子。
她似乎没法怀着别人的孩子,去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