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话未说完,一楼忽然传来吃茶客的议论——
“又要嫁新郎?”
“真的?丢死人了,这姓寥的怎么肯答应?”
“谁知不是那个妓子的鬼魂作祟呢?都怪那个姓高的商户开了先河。”
“别提了,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嫁新郎?”奚琴问,“这就是你说的当地的古怪风俗?”
崔宁道:“对,这城中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发生这种事。”
其实男子和离再娶,又或是另结新欢,在每一朝每一代都不算新鲜事,但是两年前,有个姓高的商贾,为表对新欢的喜爱,竟然穿着吉服,罩着盖头,趁夜坐轿,到新欢家中去迎亲,就像把自己嫁过去一样。
这事说起来十分混账,但自那以后,这个的风俗居然被后来人效仿,成了山南县每过一阵就会发生的热闹。
“至于为何说‘嫁新郎’是厉鬼作祟。你们也知道山南这个地方,北面山外就是戎狄部族,早些年,边境一直战事不断,大概两年多前吧,蛮子还越过苍眠山,跨过荒原,差点打到了山南城中。
“当时山南城的县令姓梅,这个梅县令出生很好,他的祖父和父亲早年在京中做大官,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一家子就被贬来山南了。“
崔宁说着,叹了一声,像是十分怅惘,“说起来,其实是个非常落俗的故事。梅县令到山南时只有十岁,他与邻户的守将之女一起长大,两个人青梅竹马,日子久了,自然互生爱慕。
“这户守将人家姓洛,那年间,举凡认识这两家人的,都默认梅家郎和洛家女是一对,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梅县令自小苦读,十分争气,到后来连中三元,果然去了宣都。可惜他在宣都待了没几年就回来了,说是犯了个小错,京中打发他回来做县令。”
对上白元祈疑惑的眼神,崔宁解释道:“白家公子也许不知,在凡间,状元之才极为难得,万千读书人中才出一个,就好比我们修道中人的出窍、分神仙尊一样。是故只要中了状元,必然得皇帝看重,即便要历练,也会分派去富庶之地,不大可能打发来边关苦境,若来了,就意味着此生出头无望了。
“梅县令回到山南,倒是如约与洛家女成了亲,之后他却渐渐消沉,堕于声色犬马之中,与当地妓馆的一个妓子好上了。
“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毕竟一方是县令,一方是守将之女,两人自小情深谊厚,如此辜负实在遗憾。但那妓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把梅县令迷得神魂颠倒,还日日吹枕边风,让梅县令跟原配和离,把她娶进门,梅县令竟也答应。
“说起来,这也要怪那时边境战事太多,洛家女虽然嫁了人,却常年随父驻军,夫妻二人并不常相见。
“然后就到了两年多前的那场战事。
“往年蛮敌入侵,多是在苍眠山附近打一打,打完便消停了。两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蛮敌居然绕过边境驻军的眼线,跨过荒原,差点打到山南县,后来才知道,是那妓子通敌。
“她是蛮敌派来山南刻意接近梅县令的,为的就是刺探军情。听说蛮敌快要攻到山南的那个夜晚,她还乘着出嫁的轿子赶到战场,想把最新的军情告诉蛮敌。
“直到在战场看到妓子,梅县令才幡然醒悟,可惜已经迟了。
“那场仗打得太惨了,边关将士死了一半,洛家女也战死沙场,幸而梅县令拼死请来援军,援军最终在城外大败蛮敌,保护了城中百姓。
“在战场见到洛家女的尸身,梅县令就疯了,那个妓子的下场也不好,她是通敌的人,蛮子瞧不起她,死前第一个想杀的就是她,援军也恨她,巴不得将她活活刮了,听说她最后的确是被千刀万剐而死,身上足有一千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