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云姝的声音听来温顺软和:“那都是少不更事时做的荒唐事。时过境迁,如今哪还能像那时一样?”

皇帝深深地望着她,语气更加温和:“你受苦了。当年你离开宫里后,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叛军攻破汴梁后,梁将军护送我们出城,路上,我又和皇姐他们失散了,流落到了甘州,被当时的许家夫妇收养。许氏夫妇见我孤苦无依,便将我认作了义女,许配给了他们的独子许蔚。”

四周一阵静默。

半晌,云姝听得他淡淡问:“就是那个被许阁老称赞‘美姿仪,少敏慧’的许蔚许明德?”

云姝听他语气平淡,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得小心应答:“许蔚文思敏捷,确实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你的眼界向来高,连你都这样说,这个许蔚想必有些丘壑。”皇帝笑道,缓缓踏上了一处石台。底下便是陡峭山峦和万丈深渊,他站在这样的险境,却是神色如常,好似如履平地一般。

云姝却有些惶恐:“陛下小心,山间潮湿,脚下苔藓路滑,还是下来吧。”

“无妨。”皇帝却在石台旁的一处石阶上坐下,“你过来。”

云姝怔了下,却不敢不应,到底是垂着头过去。

到了近前,还未反应,冷不防他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手里微微用力。一声惊呼,她已在他身边坐下。

皇帝的手温暖宽厚,握住她时,好似有热意透过皮肤,直直传递入她心里,她吓得一时愣住。

好在他只是拉了她一把便松了手,神色如往常平淡:“陪朕坐一坐吧。”

云姝忍不住侧头望着他。

月色皎洁如清辉,缓缓流淌在他脸上。从外表上看,他真是俊极无俦的美男子,气质出尘,如山岗间徐徐而过的清风,又如山顶濯濯不化的积雪,不染这俗世一点尘埃。

论容貌,许蔚已是庸中佼佼,可与他相比仍是稍稍逊色。

谁曾想,就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好似有些文弱的青年,却是身经百战的马上将军。早在登基前,他就是柱国大将军了,这大魏的天下,有一大半都是他打下的,也难怪他意难平,无法忍受他人凌驾于他之上。

不过,就算不是如此。以云姝对他的了解,他和废太子之间也必有一争。

他生性刚强,向来不容许别人骑在他头上。

“朕记得,承德五年时,姝儿曾用鞭子抽了和合王子,只因他向陛下求亲。那时的姝儿,可真是意气风发,英勇无比。不像现在,倒是沉静了许多。”

云姝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不觉窘迫:“那时还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朕倒觉得,那时的姝儿很可爱。”

他毫不避讳地望着她。

“臣女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