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生灵，便有寿数。

这个念头一浮现脑海，苏词便没有办法不去深想。

即使阿衍最后能活上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无尽生命中的一瞬罢了……

说到底，最后也只会剩下他一人罢了，苏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阿衍有些无措地望着饲养员。

他能感觉到，饲养员眼中本来让他感到温暖的光彩，正在迅速淡去，直到最后，那双眼睛再次隐藏在了重重迷雾之后。

阿衍的心脏莫名地疼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一抹孤寂的身影……阿衍忍不住张口，他想要发出声音，他感觉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像是埋藏了许久许久，朦朦胧胧，将要破茧而出。

而意外的是，当他费劲地去调动声带时，本来拿在他手中的本子，忽然开始自动翻页。

“刷刷刷——”

“刷刷刷——”

纸张翻卷，发出急促的响动，最终，停留在了倒数第二页。

只见上面书写着一枚完整的神文——那是在苏词睡觉期间，阿衍练习了一个下午的成果。

神文流转着浅金色的灵韵，在这灵韵的加持下，阿衍的口中，顺利地说出了两个字。

“苏苏……”

小孩的声音依然干涩发哑，却比之前要好听太多了。

阿衍深深地望着苏词，黑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就好像已经这样看着他，过了许多许多年……

而当他将这两个字顺利说出之后，神文上的灵韵迅速地暗淡了下去，最后竟是连墨迹都模糊了。

在这之后，阿衍的口中，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苏词也为这番变化感到意外。

他怔怔地望着阿衍，看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小手，似乎想要碰触他。

然而最终，苏词也没有选择去回握住那只手。

他避开了阿衍的视线，不去看他逐渐黯淡下来的眸光，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告诉过你，别逞强吗？”

看着本子上已经模糊了痕迹的神文，苏词也不得不承认，阿衍的确是天纵奇才，竟然才刚学会神文，便已经能够运用神文的力量了。

当然，他可能是无意识的行为，但这也恰恰说明他的天才。

“今天先暂停神文修习。”苏词说道，“明天我会教你阵法。”

然后他站起身，随手一挥，桌上的餐盘便进了洗碗机，自动开始清洗，而苏词也离开了宿舍。

自始至终，苏词都没有再多看阿衍一眼，显得有些冷漠，但看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却更像是落荒而逃。

只是，阿衍并没有看出这点。

他慢慢低垂下脑袋，眸光前所未有的暗淡。

-

苏词走楼梯来到四楼，保姆机器人4586也正从电梯里出来。

发现苏词之后，它高兴地打了声招呼：“苏苏，宝宝们的晚餐时间到啦！你快过来帮忙送餐呀，不然宝宝们要饿坏了！”

苏词倒也没有推辞，他提起三号的那份，进了403号房间。

八号自然还在三号的房间，他和三号一起练习吹笛，玩了一整个下午，这时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但是，他并不想回自己的房间。

他喜欢待在三号这里，虽然三号不爱说话，还不给他摸耳朵，但他说话的时候，三号都安安静静地听，一点都不嫌他烦。

这一点就比五号好多了！

“八号，你该回去了。”这时，他听到饲养员这样说。

旁边的三号，微松口气，虽然他想学习吹笛子，八号走后，他就没有笛子了，但已经学了一个下午，他觉得可以休息一下了。

然而，八号显然跟他不是一个想法。

下一刻，小少年竟是张开双臂，一把将三号抱住了，吓得小孩一个激灵，整个身体都僵直了。

“我不回去！”八号摇着头，耍赖道。

被他紧抱着的三号，身体愈发紧绷了，那苍白的小脸，仿佛随时都会灵魂出窍一样。

苏词轻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他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八号。

本来一脸蛮横的小少年，慢慢地，眼神开始游移，然后逐渐乱飘，脸上的耍赖蛮横也被心虚所取代。

他努了努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回去就回去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好像他多不讲信用似的……

要不是还要苏饲养员教他吹笛子，他才不会这么被他拿捏呢！真讨厌！

小狼崽嘟嘟囔囔，而旁边，三号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又不敢挪得太过，生怕被八号注意到，他又会扑过来。

这时，八号头顶上垂下来的呆毛，忽然重新翘起，他想到什么，兴冲冲地道：“那我等吃完晚餐再回去！”

他据理力争，“你只是说晚饭的时候来接我，又没有说是晚饭前还是吃完晚饭后。”

苏词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看向旁边的三号，然而不等他开口问，仿佛猜到三号会怎么回答一样，八号已经率先说道：“三号也同意我留下来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小男孩，“对吧，三号？”

三号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竹笛，无神失焦的浅蓝色眼睛，透出几分可怜来。只是最后，他还是幅度极小地点点头，用小奶音弱弱地嗯了一声。

既然八号都在他这里待一下午了，其实也无所谓再多这么一小会了。

“嘿嘿，三号你真好！”

然后，他眉飞色舞地晃了晃大尾巴，对着苏词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苏词觉得三号大概是迫于八号的淫-威才勉强答应的，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了其实也无妨。

“行吧，那你就再留一会。”苏词说道。

“好耶！”

小狼崽欢呼起来，然后主动跟在苏词身边，乐呵呵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拿餐盒！对了，我可以去看五号吗？四号是不是回来了呀？”

八号跟四号五号关系最好，今天却跟三号玩了一整天，想想竟有一点点小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