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一滴晨露打中鼻尖、苏醒过来的。

他爬起身来,想去溪边梳洗,谁想路过东南崖边时,远远觑见了一人身影。

那是个霓衣长发的少年,梳成高马尾,手里提着一串透明的蝉蜕,静坐在崖边,一腿曲弯,肘抵膝上,另一手持酒壶,遥望灰色天际。

练如心因着好奇,停住脚步,注视于他。

少年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且饮且等。

很快,少年等待的东西来了。

一轮红日跃出天际,直登东干,轻雾从天裂处徐徐涌出,缭绕其上,宛如缓带轻裘。

……他在这里足足待了一刻钟,只为等看一眼日出?

练如心未曾开口询问,那崖上少年却回过头来,似是早知背后有人,只怕看不到日出的关键时刻,才迟迟不曾回首攀谈。

“打扰了。我上山本是给我家小红尘拿些蝉蜕来,做些小灯,在过几日的灯节上点着玩儿,眼看着快要日出了,便来赏上一赏。”

少年扬一扬酒壶,笑道:“我已看罢,现在轮到你了。”

说罢,少年足尖轻灵一点,跃下百丈山崖,只余小半衣带在空中飘扬片刻,便彻底消失在练如心眼中。

此后许久,练如心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一名疫魔作祟,被一位少年道长斩杀,祸源一断,诸多百姓不药而愈。为了冲喜,本来定在月中的灯节亦如期举行。

人人称颂那少年道长为仙君,说他潇然来,潇然去,怕是仙君下凡临世,若是没有他,城中人不知还要死伤多少。

灯节那日,练如心坐在山崖上,俯瞰城中灯星点点,宛如一条漫长星河,目光低垂,摸着心口,似是有些难受。

但练如心知道,自己是石头出身,本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