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石,罪者此番前来,是来忏悔。”练如心一头长发被蒙蒙雨露沾湿,“我与他人相谋,害了无关之人性命,亏负天命,身犯重罪,死不足惜。吾愿效仿信徒,以灵祭石,死前只有一愿,盼请神石满足……”

“衣上尘……他生为魔道,一生没有造过大孽,他有此一劫,全因于我。罪者知道这要求僭越了,但我可以以魂魄为祭,请神石复活他,以及那两名无辜受害的小沙弥。”

神石毫无动静,似是入定的老僧。

练如心跪在地上,砰砰跳着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还有信徒上山献祭时,神石也不会呼应他们的愿望,满足他们愿望的,永远是练如心。

但练如心不会质疑神石是否还有神性。

他就是从石中诞生的,知道神石要把全副力量放在抵抗天裂之上,透支灵力,做那起死回生之事,实在是不值得。

衣上尘这种残躯尚存、魂魄俱在的,想要复活还有些可能,那两名僧侣的魂魄早已离散,不知去向,凭空复活,再造灵肉,近乎于天方夜谭。

练如心也知道,自己身为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贪心了。

他低头思考一会儿,纳头再次拜去:“神石,罪者只求一愿:我用我的灵魄和余下的全部时间,换衣上尘活过来,再换一日时光,用来了结尘世一切事务与牵绊。明日是献祭之日,我愿在那时献祭自己,归入石中,永世不回。求神石赐恩。”

练如心倒伏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心弦突然一动。

那是一种特殊至极的感应。

……他知道,神石允诺他了。

练如心只觉眼眶一热,认认真真叩了几记头,直起身来时,才觉脸上温热麻痒。

他未曾流过泪,呆呆地抬手抹过眼眶,想,天怎么会下热雨呢。

练如心不敢耽误时间,将衣上尘的尸身与装有他魂魄的锦囊一并放在石前,交给了神石,自己则快步奔到朝向古城的山阳面,将自己藏下的城中居民魂魄取出,放生鸟儿似的,让魂魄各自飞回舍中,回归其位。

远方响起空渺的经吟之声。